薛無問揉了揉眉心,道:“快去長泰街,再晚點兒那酸棗糕就沒了。”
暗二一聽便猜到了那酸棗糕是要去給魏姨娘買的。
今晨他才聽佟嬤嬤提了一嘴,說大抵是因著天冷的緣故,這幾日魏姨娘似乎有些食欲不振。
在定國公府,天大的事都比不上魏姨娘的事來得重要。
暗二於是沒再耽擱,應一聲便到前頭駕馬車去了。
邊駕車便心想,還好暗一送方神醫去曲梁城了,若不然又要腹誹世子爺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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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正在從曲梁城趕回盛京的暗一重重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對身邊的素從道:“定是我那些弟兄想我了。”
素從瞥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又面無表情地擦了擦剛裝好毒針的手鐲,目露警惕地環視一圈。
見這姑娘一臉嚴肅,暗一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乖乖閉嘴。
他把方神醫送過來也有好幾日了,薑小娘子的風寒之症已經治得差不多,這會眾人正在往盛京趕。
天氣一日日地嚴寒,地上的積雪愈積愈厚,路也越來越不好走。
他們這一行還要押送定遠侯府的人回京,自是要小心謹慎些。霍公子說了,這趟回京的路上興許會有埋伏。
暗一是定國公府首屈一指的暗衛,素從是白水寨裡最了解各類暗器與埋伏的武林高手,二人被霍玨派出來探路也不是第一回 了。
暗一拍了拍衣裳上的雪沫子,心裡不由得感歎他都多少日沒能好好說話了,好在再兩日便能到盛京,再也不用憋著話了。
正這般想著,便見一邊的素從將手鐲戴回去,惜字如金道:“乾淨,撤。”
暗一:“……”
路上雖無埋伏,可當天夜裡,眾人落腳的客棧卻是來了一批刺客。
好在順天府尹宗彧派了不少人過來,暗一亦是帶了不少好手,有驚無險地將人解決了。
“霍公子,這些人究竟是誰派來的?竟然全是死士,一個活口都沒能留下。”暗一忍不住蹙眉道。
霍玨冷淡地看了眼地上的屍體,“不是凌叡便是胡提,無妨,接下來幾日,他們恐怕沒時間來救人。”
胡提與凌叡想要救宣毅,自然不是因著宣毅與胡玉雅的親事,不過是為了威脅即將被送回盛京的定遠侯罷了。
眼下齊昌林既然已經去了大理寺認罪,凌叡與胡提馬上就要自身不保了,哪還有心力再派人來搶人?
……
今夜這一群刺客動靜不小,薑黎在屋子裡雖有雲朱和素從護著,卻還是提心吊膽了好一會,手裡緊緊攥著那把失而複返的小匕首。
薑黎原先都以為這匕首在流民作亂那日就已經弄丟,沒曾想霍玨竟然尋回了它。
院子裡刀劍碰撞的聲響漸漸弱了下去,約莫大半個時辰後,霍玨推門而入。
見小姑娘坐在屋門後,緊張兮兮地握著把匕首,心口不由得一軟。
他衝雲朱與素從略一頷首,二人便十分有眼力見地退下。
房門一闔,霍玨大步上前,在薑黎跟前蹲下,柔聲道:“可是害怕了?”
薑黎自是搖頭,忙放下手上的匕首,將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眼,道:“你受傷了沒?”
霍玨輕描淡寫道:“沒有。方才來的刺客不多,我們人多,沒費多少功夫便解決了。你別擔心,不會再來刺客。再過兩日,我們便能到盛京。”
薑黎輕“嗯”了聲,低頭指了指他衣袖和手背上的血跡,道:“這是方才那黑衣人想要偷襲你時沾上的罷?”
屋子裡的一扇窗正對著院子,方才那些黑衣人湧進院子時,薑黎恰巧透過那楹窗看到了一個黑衣人拔劍刺向了霍玨的背。
只不過那劍尚未碰著他衣裳,霍玨轉身扣住那黑衣人的手腕,大手一扭,便將那劍換了個方向,直直插入那黑衣人的胸膛。
一劍斃命。
鮮血“滴滴答答”從那人的胸口湧出,滴入清冷冷的雪地裡,還有一些血濺到了霍玨的衣袖上。
院子裡掛著幾盞紙燈籠,昏黃的燈色裡,霍玨眉眼冷漠,黑漆漆的眸子不帶任何情緒,身形如電,眨眼間便收割了一條人命。
薑黎說罷,便拉過他的手,拿起帕子細細擦走他手背上的血跡。
霍玨眸色微沉,被她牽住的手甚至微微一僵。也不知為何,耳邊刹那間便響起了宣毅說的那句——
“她若是知曉你的真面目,定然會像厭棄我一樣厭棄你。”
那日宣毅說的話,他其實並不在意。
可此時此刻,當他知曉薑黎看見他殺人了,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心的確起了絲波瀾。
不是怕她厭棄,而是怕……她會覺著他再不是她一直以來喜歡的那個霍玨。
霍玨垂眼,望著認真擦拭著他手背的小娘子,輕聲道:“阿黎怕嗎?”
薑黎抬起眼,疑惑道:“怕什麽?”
霍玨嘴唇動了動:“我殺人。”
薑黎聞言,幾乎不怎麽思索便頷首道:“怕的,但不是怕你殺人,而是怕那人傷了你。好在你身手好,沒讓那人得逞。”
誠然,方才瞧見院子裡死了人,她到底是有些犯怵的。
畢竟是頭一回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
可殺人者,人恆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