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扒著窗台,和黎簌說:“簌簌,別哭。”
黎簌記得有一次,她和幾個女孩子在樓下玩,後來起了爭執,正好遇見學完鋼琴回來的靳睿。
他穿著一身小西裝,把黎簌拉到身後,皺眉,奶聲還沒褪去:“你們不要欺負簌簌。”
那時候他們都是4、5歲的年紀,靳睿臉上還有兒童的稚嫩,卻堅定地擋在了她面前,擋住那些女孩子的嘰喳爭論。
後來小靳睿拉著她的手,把她帶到他家那輛鋥亮的黑色汽車上。
黎簌是個心大的,坐上汽車,早就忘了之前不悅,眨巴著眼睛打量汽車裡的陳設。
她忘了,可靳睿沒忘。
他從車子裡翻出一個包裝很精美的小袋子,遞給黎簌,哄她開心。
袋子裡是一支棒棒糖,軟糖做成了迪士尼公主的模樣。
機械廠家屬樓的小賣部裡,最貴的棒棒糖是阿爾卑斯,黎簌從來沒見過那麽好看的棒棒糖。
小靳睿說:“隻給你,不給她們。”
那是4、5歲的男孩子,對夥伴最真摯的維護。
他不問爭執的原因,也不問誰對誰錯。
只是站在了她這邊。
但是!
小時候再可愛的男孩子,長大了也會變成狗!
想到靳睿剛才對她那個不冷不熱的態度,黎簌氣得一個仰臥起坐,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正好黎建國走到黎簌臥室門口,揚著半白的眉毛:“哎呦,運動呢?這就對了,年輕人麽,就是得多鍛煉,別總躺床上玩手機。動一動還是好的,養生,姥爺昨天在中藥店抓了點枸杞,給你泡一杯?”
“......不用了姥爺,您自己喝吧。”
黎建國是過過苦日子的,對現在的生活十分滿意。
他笑眯眯開口:“我是得喝上,多活就是賺到嘍。你看現在的生活多好啊,活一天就得珍惜一天。你就說靳家小子吧,說從南方回來就從南方回來了,過去我們要是出去一趟,別說南方,隔壁省都得折騰一整天。還有你媽媽,帝都那麽大的城市,過去怎麽敢想象......”
黎簌從小和姥爺一起長大,感情好。
可有時候感情好也沒辦法讓她越過60歲的年齡差,去聽懂老人的感慨。
太多事情,還沒滿17歲的黎簌並不能感同身受。
聽多了,難免有那麽一點點嫌嘮叨,也就不肯認真聽了。
“姥爺姥爺,我自己玩會兒行麽?明兒周一,又得上學了。”
“我這不給你送這個來了,歡迎的棒棒糖,怎麽剛才沒給人家拿過去?”黎建國手裡提著粉色的小袋子,走進來遞給她。
“您吃吧,不歡迎他了。”
黎簌在靳睿那兒碰了釘子回來時,老人家正好下樓嘮嗑去了,沒瞧見。
這會兒看見黎簌撇著嘴一臉不開心,黎建國也沒往心裡去,覺得年輕小孩兒們鬧個別扭,過不了多久自己就好了。
老人放下棒棒糖出去,順便幫黎簌關好了臥室門。
棒棒糖從袋子裡露出一角包裝紙,黎簌瞧著,心裡更不是滋味。
這糖是她搭了兩趟公交車,去城南一家很有名的進口零食店選的。
那店死貴,連一向大方的黎簌都咂舌,覺得看什麽都像是人民幣做的。
但為了歡迎靳睿,她也還是選了一支特別精致的棒棒糖——
五角星形,淡藍色,內裡是空心的,放了珠光的小糖豆。晃一晃,還會嘩啦響。
一塊糖花了她35塊錢。
但靳睿是怎麽對她的?
-不記得。
-有事兒?
黎簌現在想起他就恨得牙根癢癢,對著門喊:“姥爺,要不還是您吃了吧!”
門外傳來黎建國的聲音:“不吃,小孩子哪有隔夜仇?明天你倆就好了,到時候你管我要糖,我可給你變不出來。”
什麽沒有隔夜仇?
她和靳睿的仇,不共戴天!
黎簌爬起來,把桌上攤著的試卷翻了一面,惡狠狠寫上:
靳睿這隻狗,我再也不理他!!!
白天沒能當面罵他一頓,夜裡黎簌在夢裡和靳睿大戰了800多個回合,揪著他的耳朵讓他跪下叫她“爸爸”。
這種夢太美好,早晨黎簌直接起晚了,囫圇吃過早飯,雞飛狗跳到處找校服找手機。
停下來時,她忽然發現,隔壁靳睿家沒有任何聲音。
倒是另一邊家裡上小學的鄰居,傳來一陣打罵聲,然後是哭聲,小男孩大哭著說周末作業沒寫完,不敢去學校。
黎簌自己都快遲到了,也沒空細聽,抓過書包就往外跑:“姥爺!我走啦,晚上見啊!”
“知道啦,路上慢點,毛毛躁躁的。”
跑到門口,黎簌不受控制地往靳睿家瞅了一眼。
反應過來,馬上收回視線。
切,他上哪所中學,關我什麽事兒!
愛上哪兒上哪兒!
路口遇上楚一涵和程興旺,三個人都是遲到老手,一路小跑。
趙興旺還挺興奮:“老王在野鴛鴦廣場逮住的那對,今兒升旗結束,估計得上台念早戀檢討!”
楚一涵到底是女孩,心思細一些,還記得昨天的歡迎儀式。
邊跑著邊問黎簌:“簌啊,靳睿昨天回來了沒?”
“沒!”
“啊,那會不會是安裝空調的師傅搞錯日期了,我中午陪你去網絡營業廳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