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才不同意,他鬼著呢,肯定是我和趙墩兒總鬧,他這次借機會故意把我倆分開的。當初把咱倆分開,不也是這樣麽......”
黎簌走到家門口,邊摸出鑰匙,邊和楚一涵說,“算了,我就當靳睿不存在。”
鑰匙戳進鎖孔裡,她還感慨一句:“回家真好,沒有靳睿在,空氣都是清新......”
話沒說完,推開家門,看見靳睿就站在她家客廳裡,神色極淡,和她對視。
“......一涵,我先掛了。”
“啊?”
“有狗入侵。”
“什麽狗?你等等!”
電話裡的楚一涵顯然沒聽懂她的意思,急急開口,“明天別忘記把條幅拿回來,生活委員催了,記得拿哦。”
黎簌舉著手機走到沙發邊,那個裝著歡迎條幅的黑色塑料袋就在靳睿的書包旁。
她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你,為什麽,在我家?”
質問的聲音大了些,廚房裡的黎建國探頭出來:“我叫他過來的啊,今兒姥爺買了一塊挺不錯的肉,琢磨著給你倆炒個孜然肉片吃,正好歡迎靳睿回來。上次,趙興旺不是說我做的好吃麽,吃了兩碗米飯呢。”
黎建國把拌好的涼菜遞給靳睿:“小睿啊,一會兒你嘗嘗啊。”
靳睿聽到“趙興旺”這個名字,稍稍抬眼看了黎簌一眼。
然後接過涼菜,禮貌又恭敬地和黎建國說:“謝謝姥爺,給您添麻煩了。”
“客套什麽,你回來姥爺高興。”
黎簌聽見黎建國樂呵呵地在感慨:
十來年沒見,小睿這個個頭長得是真高了,好好好,男人如山,高一些是好的,頂天立地......
“哎呦,比我高這麽多,感覺比趙興旺都高。”
“1米87。”
“不錯不錯,哎小睿啊,這個菜也端上去吧。”
“好。”
倆人聊得還挺好!
姥爺請來的人,黎簌也不能趕出去。
她賭氣地把書包丟在沙發上,扯過黑色塑料袋。
這個黑塑料袋,質量不怎麽行,昨兒他們拎著折騰了好幾趟,已經快要散架了,被她這麽一扯,袋子壞了口子,條幅滑落出來,掉在地上。
黎簌家面積很小,住的年頭多,老家具舍不得扔,新物件又年年增加,現在都放在一起,顯得客廳擠巴巴的。
餐桌就在沙發一側,靳睿也就很容易能看到,落在地上的條幅上,大概是什麽樣的內容。
他彎腰,拎一角。
確實是“歡迎回歸”的字樣。
“不是歡迎你,別自作多情!”黎簌連忙蹲下,從靳睿手裡搶過布料。
被說了一頓的人直起腰,沒說什麽。
隨著他的動作,寬大的校服外套兜裡滑出一盒什麽東西,掉下來,落在條幅上。
黑色盒子。
上面印著一串英文:Marlboro。
黎簌不認識,但憑借形狀也猜得到,是一盒煙。
靳睿抽煙?
她和靳睿是同時動作的,一個撿起條幅,一個拿起煙盒。
黎簌更快,拉住靳睿剛撿起煙盒的手腕,壓低聲音:“你,跟我過來。”
說完,直接拽著他往自己房間走。
剛看過那個“歡迎回歸”,靳睿沒反駁,任憑黎簌拉著,走進一間屋子。
記憶裡,這間過去是黎簌爸媽和黎簌共同住的。
以前黎簌的小床被搬走了,只剩下一張普通尺寸的雙人床,原來放小床的地方放了張學習桌,緊湊地擠在空間裡。
屋子裡沒開燈,窗口映進來的一些光線,說不清是月色還是其他家的燈火,他記憶裡有很多類似的畫面。
靳睿靠在牆上,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他大半張臉隱在黑暗裡,輪廓模糊,目光漠然。
他問她:“幹什麽?”
黎簌松開手,後退,和他拉開距離。
其實她是有點被他嚇到了,這次靳睿回來變化太大,除了冷漠,除了愛答不理,她甚至感覺到他目光裡冰冷的敵意。
感覺距離足夠安全,黎簌才開口:“你......腰上有傷口,你還抽煙。”
“所以呢?”
“昨天,包括今天在學校,你對所有人都冷淡。我問你記不記得我,你說不記得,但你記得我姥爺,他叫你吃飯,你還會過來......”
其實她有點想問,如果他記得他們小時候的事情,為什麽對她是這樣的態度?
但黎簌也是要面子的,這句話到底沒問出口。
靳睿也沒說話。
他對泠城最後的記憶,是出事的臘八節那天,北方特有的寒冷裡,更冷的是人心。
在那場針對他母親陳羽的“陷害”“栽贓”“PUA”裡,他的父親靳華洋拉了整個機械廠家屬樓做幫凶,也拉了泠城市做幫凶。
他媽媽很美,黎簌小時候和他玩過家家時候說過:“我長大了,希望長得像小羽阿姨,我覺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但這個“最漂亮的女人”,在她28歲到38歲,最好的十年裡,卻像一朵過了花期的玫瑰,迅速枯萎。
她變得敏感脆弱,不得不堅持吃藥來抑製自己身體裡巨大的悲傷。
聽到“泠城”這個字眼會崩潰流淚;
天氣冷一些時,聯想到北方的泠城市,她會想要吞食安眠藥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