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氏還是多道了一聲:“多謝。”
她的身心,從未像現在這般輕松過。
*
小宴過後,蘇蘊與顧時行把母親接回了侯府。
畢竟身份多少有些不合適,所以倒不是常住,只是住個小半年,在這時間內好好養病。
之後再在離侯府相近的地段另僻一個小院子給小劉氏居住,蘇蘊也好時常過去探望。
把母親接到侯府沒兩日,蘇蘊聽說劉小娘病了,病來得急也來得猛,她直接倒下臥床了。
向自己親妹妹下跪認錯,如此屈辱,再有在府中也徹底的抬不起頭來了,怎能不病?
若是不病,心智何其的強大?
劉小娘自食惡果,蘇蘊也沒有再在意。
她每日都會去陪一陪母親,而母親的病情也有所好轉。漸漸地,一日裡頭清醒的時辰比糊塗的時辰多了,氣色也好了許多。
晚間,小夫妻倆躺在了床上,相互依偎。
顧時行的記憶逐漸回來了,可卻像是蒙著一層迷霧一樣,有些記得清楚,有些卻很是模糊,無論怎麽樣都不能記全。
但與蘇蘊來說,他記得或是不記得,卻也不強求,所有的記憶總歸有一日能慢慢尋回來的。
床榻之上,他問:“這一輩子,你可還有遺憾?”
蘇蘊躺在他的臂彎中,閉著雙眸,小幅度的搖了搖頭:“無論是我的名聲,還是娘親的清白,一切的遺憾都補足了。”
他沉思了片刻,繼而問:“另一輩子呢?可有什麽遺憾或是放不下的牽掛?”
蘇蘊沉默了兩息,再次微微搖頭:“那一輩子我度過了美好的兩年,也沒有什麽可遺憾可牽掛的了。”
他眸色微微一斂,多了幾分無奈,問:“是嗎?”
蘇蘊輕“嗯”了一聲。
夫妻二人相擁,沒有再說話。
過了片刻後,蘇蘊轉了身,面朝床裡側,緩緩睜開了雙眸,掌心不由自主的覆在了小腹上。
遺憾與牽掛嗎?
或許是有的,只是這份遺憾與牽掛便由她來埋藏起來就好,他不需要也與她一同自責。
可這個時候,顧時行卻也轉身熨貼到了她的背後,手臂從她腰上伸過,寬厚的手掌覆住了她的手背。
他在她耳邊低低地道:“我知道。”
蘇蘊一息愣怔:“你……知道?”
“嗯,我知道,從你從夢中驚醒後說的那些話,我便猜到了。”
蘇蘊沉默了幾息,才輕顫著聲音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
顧時行在她頸窩處輕蹭了蹭,道了聲:“沒關系。”頓了一下,又道:“與我說說看,幾個月了。”
蘇蘊呼了一口氣後,緩緩開口道:“算上這段時日,有兩個多月了,我回到金都後才知曉的,應是在陵川白日的那一回有的。”
顧時行聞言,心底也生出了一種淺淺淡淡的失落,但卻也沒有顯示出來,隻道:“將來,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蘇蘊微微點頭。
顧時行把她擁緊了些,低緩地把自己心頭話說了出來,“無論是哪一輩子,哪一個輪回,我會一直伴隨在你身側。”
蘇蘊轉回了身,從正面擁住了他,輕輕一笑:“我也是,無論哪一輩子,哪一個輪回,都不離不棄。”
夜色漸深,月色清幽,微微敞開的月光灑進了屋中,靜謐中又好似有一層薄霧籠罩著整間屋子。
床上的夫妻相擁而眠,周遭的迷霧漸漸地加重。慢慢地,周圍白茫茫了一片。
白茫茫的一片中,好似只剩下夫妻兩人。
當天亮第一縷陽光透過紗窗照耀進屋中之時,未把帳幔放下的大床,光亮略為刺眼。
蘇蘊的睫羽輕輕一顫,被這光亮刺得睜開了眼縫。
輕抬起手,用手背擋住了亮光。
正欲抬起另一隻手的時候,卻發現握著身側之人的手,同時又好像是被佛串纏住了一般。
剛睡醒,有一瞬的迷茫,松開手,想要把手從佛串伸出來之際,“啪嗒”的一聲,佛串好似斷了。
緩了兩息,蘇蘊才回過神來,微微抬起上身,往下方看了眼。
只見她與顧時行的手,被已經斷了的佛串松松垮垮的纏在一起。
蘇蘊眉頭一顰,心頭不知怎的,有些忐忑。
她僵著身子緩緩坐起,深吸了幾息才轉頭望向裡側躺著的人。
面容雖依舊俊美,可卻是蒼白且消瘦。
那一瞬間瞳孔一縮,一雙眼眸緩緩睜大。
難道……那些都是在做夢,而她從未回到上輩子?
蘇蘊的雙唇在微微顫抖著,便是朝著他那肩膀上伸去的手也在微微發顫。
手在落下的那一瞬,他那緊閉著的雙目,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微微滾動。
蘇蘊見此,黯淡的眼神逐漸恢復了光彩,滿懷期待的望著他的那一雙眼眸。
不過是片刻,卻好像是等了許久許久,他的眼睫在顫了顫後,眼簾緩緩掀開。
顧時行半睜開雙目,在望到妻子臉上有驚有喜的表情之際,正要開口,卻發現喉嚨卻乾啞得厲害,渾身更是沒有什麽力氣。
片刻後,他明白了。
——他們又回來了。
——來來回回,一波三折。
他虛弱的朝著蘇蘊笑了笑,嗓音沙啞地道:“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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