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把吃飯這件事跳過了。
太累了,累得完全沒有胃口。
她和周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周芙越累越能吃,工作時食量會比平常大一倍,而她是越累越不想吃,所以每次她和周芙搭夥工作完,一回到工作室大家就會調侃周芙,說她一定是把知恩姐的那份飯也給吃了,不然怎麽能把知恩姐瘦成竹竿兒。
周芙每次聽到都暴跳如雷,但她看看身側的許知恩,只能無奈歎一句,“沒辦法,知恩姐一累就不吃東西。”
是怎麽勸都不吃的那種。
許知恩總會被周芙解圍,佯裝惱怒呵斥工作室那幫人幾句。
最後解釋自己瘦了的原因。
工作室裡就團團稍胖一點,一到這種時候,團團就會抱著她的薯片哀嚎一聲,“怎麽瘦了的不是我?我願意幫知恩姐分擔這種痛苦。”
大家一陣唏噓調侃。
許知恩的腦子裡天馬行空,時而跳到銀河系,時而回到工作室,直到陸征的聲音響起才把她拉回現實。
陸征說:“我也沒吃晚飯。”
“啊?”許知恩詫異。
陸征繼續說:“跟小草莓它們一樣。”他頓了頓,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又輕又溫柔,“沒吃晚飯。”
許知恩半眯著眼看屏幕,晚風輕輕吹動她的頭髮,原本是很靜謐的畫面,但她錯愕的表情讓這畫面顯得呆滯,不過隻持續了幾秒,她的眼睛忽然彎成月牙,等笑夠了才低聲說:“那你怎麽還不吃?小草莓它們都吃了。”
“一會兒去。”陸征說:“等會兒要回家吃。”
“你們家晚飯夠遲的啊。”許知恩說:“這都快八點了。”
“嗯,我妹跟朋友去隔壁市玩了,車晚點,要等她。”
“你還有個妹妹?”許知恩也是剛聽說,陸征和她的關系特殊,彼此都沒問過對方的家庭情況,包括家裡幾口人,做什麽的,都沒過問,這會兒聽他說起來也就順勢聊,“你妹讀大學了嗎?”
“高二。”陸征回答。
“你們關系一定很好,我從小就很想要個妹妹。”許知恩托著下巴說:“一個人長大很孤單的。”
“還好吧。”陸征說:“會有朋友。”
他也是以獨生子女的狀態長大的,倒沒怎麽感覺過孤單。
因為他從小就有江靖這個跟屁蟲。
兩家離得不遠,很小就認識,一起讀幼兒園、小學、中學,一直到大學,江靖出國待了幾年,但幾乎隔兩天就給他打電話。
陸征時常吐槽江靖,連他那幾十號女朋友都治不好他藝術家的孤單。
江靖回懟:“你懂個屁,爹這是關愛你。”
然後不出意外,江靖會被摁在地上捶到狂喊陸爹。
和許知恩相反,他不太能適應和妹妹相處。
沈初禾雖然性格自來熟,但很明顯,她還是跟以前那個哥哥更親近的,哪怕他們兩個有很相似的眼睛,身上流淌著同樣的血液,但那個人陪她度過了15年,從小就在照顧她,這是不可磨滅的印跡。
所以陸征時常感到和那裡格格不入。
“朋友代替不了家人。”許知恩說:“一會兒你去車站接妹妹嗎?”
“嗯,她八點四十到站。”
“晚上回去估計要被教育了,女孩子這麽晚回去。”
“你以前常被教育嗎?”
許知恩愣怔,她搖搖頭,“我很少這麽晚回家。”
不是她媽不允許,是她自己怕她媽擔心,而且她媽經常是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繡花,如果她不回去,她媽可能會繡到忘我,但她家院子裡的燈年份太久,還是她爸在的時候按上去的,用了這麽多年光線已經黯淡,她和她媽都默契地沒有說換。
那燈是當初她爸去市場上買得最貴的,樣式別致,說是她媽愛在院子裡坐著,所以換個亮堂的。
後來沒換多久,她爸就去世了。
那燈算個念想。
許知恩要是早回家,她媽就會忙碌著做飯,在院子裡做些其他的事兒,而不是一直坐在那黯淡的燈下繡花。
不過她也因著來了北城,回家的次數少了。
她倒是經常給她媽打電話,時常叮囑她這件事,不過去年許知恩也已經帶她媽配了一副老花鏡,年紀大了,眼睛看東西自然就花了。
“那你倒很乖。”陸征如此評價。
許知恩只是笑,算作接受了這評價,她從小到大確實很乖。
陸征看她一直懶洋洋的,說話也很輕,整個人疲憊不堪,出聲問“你是生病了嗎?”
許知恩笑笑:“怎麽會。”
但她頓了幾秒又忽然說:“好像是病了。”
陸征皺眉:“什麽病?”
廣州的風帶著熱氣,不遠處的高塔燈光折射在許知恩的臉上。
許知恩輕佻地笑,幾乎是一字一頓道:“相思病。”
陸征的喉結微動。
許知恩那雙狹長的狐狸眼笑起來隨時隨地都在勾人的魂,她嘴角微翹,頓了頓又說:“想我家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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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芙點了外賣正在吃,喊許知恩吃另外一份,許知恩隻擺擺手,直接去了浴室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