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知意點了點鏡子道:“你太瘦了。”
這讓她想起了上輩子剛回國時的自己。那時候的她也是這麽瘦,穿著一襲黑衣,撐著傘,下了飛機後獨自坐車去郊區參加老魚的葬禮。她知道,到了那裡還有一場大戲等著自己,她不能哭,哭了就是向那些面目可憎的人認輸,於是她全程通紅著眼,把司機大哥嚇得不敢吭聲。
那位憨厚的司機好容易才說出一句,“妹子,有什麽事別自己憋著,一定要跟家裡人說,這世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她那時倔強地側過頭,不置一言。這句安慰是說給有家人的孩子聽的,而她,哪裡還有家人呢?
車出二環的時候路過環亞中心,偌大的中心廣場上站滿了人,好像是在舉辦什麽活動。
這個購物中心在當年是亞洲最大的購物中心,不堵車的時候從頭開到尾也需要好幾分鍾。她和司機不幸的堵在了路上。
魚知意兀自出神,看著窗外一張張橫幅和海報,想象著自己到了葬禮現場要說什麽做什麽,才不至於被人看不起,要怎要謀劃才能拉攏到那些對自由有益的助力。
堵到中斷時,車子正好停在廣場中心的出口,魚知意看著一群粉絲簇擁著一個少年走了出來。
少年很高,臉很帥,背上背著電吉他包,他漫不經心地轉頭,對上了一雙紅通通的兔子眼。
那是魚知意上輩子第一次見洛飛陽。
或許是出於禮貌,對方很快移開了視線,將目光落在了車窗的倒影上,少年有些自戀地道:“來晚了?別哭,這不是見到我了嗎?”
渾身是刺的魚知意居然卸下了防備,她看出了少年隱藏在自戀背後的溫柔,這笨拙又別扭的安慰明顯比司機大哥的來得有效。
“是啊,我是你的粉絲,”魚知意看了看旁邊海報上的名字,隔著半開的車窗道:“還好見到你了,洛飛陽。”
還好見到你了。
那一天,魚知意在老魚的葬禮上贏得漂亮。
後來每一次見到洛飛陽,魚知意都覺得自己是在靠他充電,充滿了電,她就可以繼續戰鬥。
……
突如其來的短信聲打破了一室的寂靜,魚知意從鏡子前抬起頭,踩著柔軟的拖鞋回到客廳,拿起正在閃爍的手機。
是安晨給她發的短信,一連發了好幾條:
【小魚!我剛才路過流水香榭的某個包間,你猜我看到什麽了?Oxy在吃散夥飯!千真萬確,年紀最大的那個顧煦還安慰他們各奔前程來著!】
【東亞的人口風也捂得太緊了吧,不過他們五個一走東亞的股價肯定暴跌,直接破產都有可能,也難怪下了封口令。】
【洛飛陽有跟你說過這件事嗎?】
看見這句話,魚知意的心沉了沉。洛飛陽沒有找過自己。
她回復道:【我也是才聽說。】
安晨:【他們在流水香榭的青玉案包間,你要過來看看嗎?】
魚知意握著手機猶豫不決,過了好久才給出答案:【不了,我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洛飛陽既然沒有告訴她解約的事,肯定是有不想讓她知道的理由,她會等他處理好一切再來找她。
……
流水香榭是一家中式餐廳,裝修複古,保密措施非常好,非會員不得入內,圈內人在這裡小聚從來不用擔心被拍。
青玉案包間。
包間裡並不安靜,隊內的舞擔許曹喝了酒,正在說著胡話。
“我當時簽給王乾那廝的時候哪想到咱們能有今天……一是沒想到咱們能紅,二是沒想到公司這麽不把哥幾個當人看……”
“娛樂圈,呵……”
孟子俊端著涼水拍了拍許曹的背,勸道:“曹哥,你少喝點吧。”
顧煦把孟子俊手裡的水換成了啤酒,開玩笑般的道:“明天就要上戰場了,今天喝點怎麽了,孟孟啊,反正你也成年了,要不嘗嘗?”
明天他們就要正式和東亞走解約程序了,說是上戰場也並不為過。
孟子俊一聽要他喝酒,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拿著啤酒坐立不安。
洛飛陽奪過孟子俊手裡的杯子,一口飲下,嘖了一聲道:“別逗他,你又想被他父母打電話嘮叨?”
孟子俊的臉瞬間就紅了,他的父母對他關心過度,總喜歡從隊友那裡打聽他的情況。
裴安河本來在一旁喝悶酒,看見洛飛陽乾杯的畫面,不知想到了什麽,神情裡帶上了幾分燥意,故意坐到洛飛陽身邊的空位挑釁道:“夠爺們,我陪你喝,反正是散夥飯,不醉不歸敢不敢?”
包間裡的氣氛頓時有些斷檔,如果說之前還能因為是最後的晚餐而維持表面平和的話,那麽裴安河的挑釁無疑是撕開了這支男團平靜的面紗。
裴安河和幾個隊友之間的矛盾一直存在。男團舞台需要大家齊心協力共同完成,可裴安河從不願被人遮擋光芒,分Part搶dance break,采訪搶話,現場挑燈光和鏡頭的刺……他耍他的大牌,背鍋和遭殃的往往是其他幾個人氣不如他的隊友。
醉得迷糊的許曹聞言道:“什麽?喝酒找我啊,找隊長幹什麽……”
他說完這句話便倒在椅子上睡著了,顧煦不忍直視地把他面前的碗碟移開,以免許曹醉夢中打碎人家飯店的東西。
洛飛陽將剩下的酒統統放到兩人面前的桌上,在一聲聲酒瓶接觸桌面的悶響中,同樣回以一個挑釁的輕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