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不喜歡,最多也就三個字。
這幾個字很難說出口麽?
水流聲止住,少年拿白色毛巾擦乾淨手上的水珠。
他轉過身子,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趙四祈身上。
“喜歡。”落日的光肆意灑落,毛巾掛回晾衣繩上,賀知尋望著他忽然出聲。
以往的他,做什麽事情都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好像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可這還是第一次有著無措的感覺。
就好像是原本命行的星球忽然偏離了軌道,脫節,脫控地行駛。
心底的那一些微妙的情緒他拿捏不住,山路上沿公路規矩行駛的轎車忽然失去重心控制,把他最心底的那種焦慮不安與煩惱帶了出來。
但是當下,賀知尋知道說出那句“喜歡”,無疑是對喻以最好的一種保護。
彼時的少年還沒意識到,他下意識的保護、在意,其實就是喜歡。
主屋的木質大門忽然被人推開,吱呀作響的“茲拉”聲刺耳,割裂空氣中片刻安寧。
老太太拄著拐杖,步子艱難地邁出,“你們怎麽站在院裡不進屋啊?”
“隔壁陳阿姨送了晚飯過來勒,就等著你們兩個回來呢,”賀奶奶衝他們招著手,“快點洗手進屋來。”
“好。”
“得嘞。”
太陽和月亮工作交替,天色很黑,黑夜籠罩著月亮,月的光灑在大地照明。
玻璃窗戶沒有關緊,夜風一吹,灰色的紗布窗簾漫不經心的飄起。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少年的床鋪上。
枕息安靜,躺在上面的人緊閉著雙目,一動不動的,似乎是睡著了。
距離床不遠處的課桌前亮著一盞小燈。
屋裡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從桌前傳來的筆尖碰紙沙沙的摩擦聲。
夜晚的聲音持續了很久,桌前的那一丁點光亮才算熄滅。
少年扭了兩下脖子活動筋骨,而後走回床前,躺上去蓋好毯子。
大床上的另一半睡著個人,賀知尋聽見枕頭邊的人呼吸混亂,頻率不穩。
難道是在想白天的事情?
賀知尋沒管,閉眼睛掖好薄毯翻了個身側睡。
床板發出輕微的顫動聲,耳邊呼吸聲忽然變得急促,像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煩心的事情,難捱壓抑。
這一切在黑夜中都顯得無比清晰。
“你那天到底是因為喻以還是何子怡?”
積壓了很久的疑惑,在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
趙四祈去年和他在國旗底下罰站的時候問過他這個問題,但那個時候被眾人矚目,站在國旗底下反省,確實不是件好事。
那時,也不是答問最好的時間節點。
所以趙四祈沒能等到賀知尋對這件事情的答覆。
到了今天,過往的記憶持續牽扯出來,繞著他的心情浮動了很久。那顆心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不上不下,不知前路。
不和喻以的那個怕東怕西的性格一樣,趙四祈一向直球。
喜歡什麽都會去爭取。
他很想知道,在賀知尋的心裡面到底是更喜歡喻以,還是更喜歡何子怡。
入了深夜,旁邊小溪處很靜,偶有一些青蛙叫聲存在。
床上的板子隨著趙四祈的動作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賀知尋閉著眼睛,聽覺在黑夜裡十分靈敏。他聽見老舊床板的晃動聲,還有身邊少年綿長的呼吸聲。
他眼睛在黑夜中睜開,也不知道是因為要前後呼應,統一白日時的話,還是因為什麽其他原因,少年動了動唇,輕聲道:“喻以。”
趙四祈要被他氣笑了,猛的拽過擠在牆邊的那條灰色毛毯,將自己全蒙了進去。
煩死了!
他是徹底沒機會了是吧!
翌日,天色還是灰蒙蒙的,未亮。
趙四祈感受到旁邊人忽然起床了,他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睛,叫住他:“幹嘛去?”
他聲音響起,賀知尋動作不再輕手輕腳。
“啪嗒”一聲,室內暖黃色的燈泡被打開了,光亮傳遞出來照明,賀知尋從衣櫃裡隨手摸出件白襯衫套上,隨意答著他的話:“給奶奶熬粥。”
趙四祈打了個哈欠,“哦”了一聲就要躺下。
心裡到底還沒忘記今天的約會,他頭悶在薄毯裡面,“走的時候叫我啊,我再眯一會。”
賀知尋回頭看他這副樣子,“嗯”了一聲就去找MP3。
耳機戴在耳朵上,聽著從裡面傳來的標準的英文發音的聽力題找著語感。
弄好這些之後,他才把房間燈關掉。
繼而步入偏房的廚房間。
後來天色大亮,暖日熱騰騰的照在半空中。
一眾人從羨仙巷橋口的公交車站台那裡坐車到市圖書館。
公交車師傅的車技很好,一路勻速平穩。車位後廂裡坐著六位花季穿著便服的學生。
宋倩倩和錢正昊倆人坐在最前面,喻以和何子怡坐在座位中間,而賀知尋和趙四祈坐在位置的最後一排。
車行一路,喻以聽見前面一排的少男少女頭勾著頭,小聲在說開心喜悅的聲音。
車廂裡的人很少,隻他們這一塊傳來對話聲。
也許是因為有了宋倩倩的這一舉動,趙四祈當仁不讓,坐在何子怡後面的他手搭在座椅上,掀著眼皮,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賀知尋,保送沒了,你現在打算考哪個學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