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頭?
楚沅想起他的那個本子,她捧著水杯,面露疑惑,“夜闌古都嗎?”
“是啊。”男人簡短地應一句,忽然開始沉默,也許是喉嚨有點發乾,他起來拿了溫水壺倒了一杯水來,可那開水太燙,他也不敢喝,鼓著臉吹了吹。
“叔,那裡頭有什麽好看的?就幾面舊城牆,一些亂磚瓦,哪值得你每年都來啊?”就好像楚沅並不理解聶初文為什麽每年都要來這裡看一看似的,她也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行為,“你到底對夜闌古國有什麽執念啊?”
男人聽了,幾乎是半晌都沒有開口答她,但見這小姑娘仍端正地坐在板凳上,看著他的眼睛裡是毫不遮掩的好奇神色,她像是很有耐心似的,在安靜等著他的回答。
這麽多年習慣了一直走,他也沒幾個時候能跟路上匆匆遇到的人多說些什麽,當然也沒什麽人會問他,可這會兒看著這小姑娘,他卻忽然有了點想傾訴的孤獨感,於是他扯唇笑了一聲,“哪是我啊,是我妻子。”
“她是做歷史研究的,從98年就開始研究夜闌古國這塊兒了,這一鑽研,就是好些年,”
男人胡嚕了一把頭髮,“2004年的時候,這留仙鎮上開了個墓葬群,她從裡頭殘存的拓片上發現了一段文字。”
“那上頭說夜闌王陵就是以前大周朝九代君王共修的地下仙宮,而那仙宮就在仙澤山,可是史書上根本沒有記載這仙澤山究竟在哪裡……”
他說他的妻子為了探究夜闌王陵是否真的存在,花了好多年的時間,跑了好多地方,也查閱了好多的資料。
後來她失蹤了,就在2009年的冬天。
在留仙鎮。
警方這麽多年也始終沒有找到她的下落,而他輾轉多年,來到這裡無數次,也是為了他的妻子。
“你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呢?”男人從背包裡頭掏出來那個本子,手指不住地摩挲著封皮,“只要我沒找到她,我就絕不相信她死了。”
這個看起來滄桑又邋遢的大叔,以前也是生活在大城市裡,在出版社工作的體面人,為了尋找失蹤的妻子,他卻把自己活成了個居無定所的流浪漢。
“這原本是她的日記本,也沒寫個幾頁,”
男人說著,又在翻本子前頭沒粘煙盒紙的那些頁,他低低地笑,眼睛卻有點紅,“我拿來寫了,就好像能跟她對話一樣。”
楚沅沉默地聽著,在他翻頁的時候,看到了一行娟秀的字體,上頭記載的日期是2009年的十二月,後頭緊跟一句:“那個王朝也許從沒死去,只是睡著了。”
莫名的,她心頭一動。
“那你為什麽要用煙盒紙粘在上頭?”楚沅又問他。
“她嫌我字寫得不好看,”
男人抹了抹眼睛,又不好意思地衝她笑,“我想著,她回來了,我就把這煙盒紙給撕下來,反正固體膠粘的,也不牢靠。”
他仿佛是下定了決心,要用後半生的漂泊,來等他的妻子回家。
“姑娘,你不是三點的車嗎?快走吧,不然來不及了。”男人收斂起情緒,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適時提醒起楚沅。
楚沅卻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些事,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腕骨,那種灼透皮膚骨肉的疼還是令她想起來心裡就發顫,她胡亂抓了把亂糟糟的卷發。
她怕她就算回去了,沒待多久,就又會被莫名其妙地弄到那龍鱗山的留仙洞裡去。
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來這兒是“咻”地一下就來了,可要回去,她就得先坐車到新陽市裡,然後再去機場坐飛機。
她家裡又沒礦,哪裡經得起這麽一趟又一趟地燒錢。
半晌楚沅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我不走了。”
“至少今天不走了。”她又抬頭看著他說。
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越來越詭秘,她沒有辦法忽略這些愈演愈烈的怪異現象,她想知道,自己身上這顆魘生花的種子,到底要告訴她些什麽。
她至少要弄清楚,她究竟為什麽會在每個夜晚夢到一個死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少年。
每每夢醒,她都不敢再睡。
怕看到他蒼白脆弱的側臉,也怕看到他被人折磨,被人毆打時,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
他好像在她夢裡經歷了最痛苦的人生,又好像,是她在旁觀著他那些最狼狽猙獰的回憶。
她從沒見過那樣殘酷的刑法,也從沒見過血水及膝的牢獄。
她怕自己夜裡睡去,就要目睹他的不幸。
本該坐上去新陽市裡的大巴車的時間,楚沅卻跟著那個中年大叔一起,又一次上了龍鱗山。
路上有很多行人,他們都是衝著山上的留仙洞去的。
男人說他姓孫,叫孫玉林,所以路上楚沅就乾脆叫他“孫叔”了。
在爬了一段山路後,孫玉林氣喘籲籲的,他站在那兒眺望底下蜿蜒的石階,忽然對楚沅道,“你聽說過巫陽嗎?”
“什麽巫陽?”楚沅疑惑地問。
山風吹得他那好長時間沒打理的,半短不長的頭髮,倒教人有點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楚辭·招魂》裡有提及巫陽,她是傳聞中通曉招魂巫術的女巫,苗疆的好多邪門法子,據說也是從她那兒傳的。”
“那拓片上的故事後頭,還有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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