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陸時歡做了一個夢。
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小時候的事情了,就算是做夢,她夢到的人無非也就是溫時意和謝淺。
夢到溫錦寒,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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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樣的夏天。
陸時歡對那個夏天的印象,始終停留在沙甜的冰鎮西瓜和空調房的清涼裡。
但她對溫錦寒的印象,卻停留在那個落霞與孤鶩齊飛的傍晚。他穿著洗得發白的陳舊短袖襯衣,配一條青黑色的短褲和老款涼鞋,坐在溫家院門口前的台階邊上。
院子裡的忍冬藤葉繁茂,金銀花枝從高高的院牆裡爬出來,順著牆角而下,像一條花花綠綠的大蟒。
男孩就坐在藤蔭下的陰暗角落裡,周身彌漫著生人勿進的清冷氣息,和同齡孩子之間像是隔了一堵透明的牆,他被困在了那個陰鬱孤獨的世界。
當時陸時歡和謝淺、謝深,正和溫時意以及巷子裡其他鄰居家的孩子一起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陸時歡是第一個當小母雞的人,被溫時意扮的壞老鷹抓走了所有的小雞仔,急得眼淚花直打轉。
後來她因為失去了所有的小雞仔,溫時意說她不是一隻合格的母雞,便將她判出局了。
謝淺成了下一個母雞的人選。
被判出局的陸時歡隻好上一邊蹲著。後來紅著眼睛偷偷抹掉眼淚的她,鼓足了勇氣去了溫錦寒孤零零坐著的那個陰暗小角落。
因為只有那個地方能避開毒辣的陽光,她便去了。
在陸時歡看來那一塊地方是溫錦寒的領地,所以她過去以後,很小聲的跟他打了招呼。
“小哥哥,我也想坐在這裡……”
溫錦寒約莫是看穿了她的企圖,墨玉般的眸子盯著她瞧了一陣,他往台階的邊沿處挪了一些,給陸時歡騰出了一個位置。
自那以後,陸時歡便沒那麽怕他了。
後來再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陸時歡也會叫上溫錦寒一起。
溫錦寒做老鷹時,總能將溫時意護著的小雞仔們抓到手,唯獨放過陸時歡。
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陸時歡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忽然夢到這些。
但是經此一夢,陸時歡對溫錦寒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觀。
以前,溫時意常跟她說,溫錦寒這個人高冷孤僻,鐵石心腸。
陸時歡信了他的話,以為溫錦寒不愛說話,也沒有朋友,是自身性格上有什麽缺陷,以至於沒有人願意與他交好。
那時候的陸時歡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最喜歡溫時意那種人緣好,成績好,活在陽光下的肆意少年。
至於溫錦寒,陸時歡與他有種距離感,見面也說不上一句話。
事到如今,再回憶起一些年少時的瑣碎事情。
陸時歡才知,溫錦寒這個人雖然看似孤僻對身邊的人和事漠不關心,但他的內心卻溫柔得一塌糊塗,是一個情感細膩,很能為人設身處地著想的人。
她也算明白了一件事。
看人看物,非得自己親身感受,與之交集,才好下定論。
耳聽為虛,他人所言未必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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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晨光穿破雲層,又透過落地窗的玻璃,照進了屋子裡。
陸時歡曾被謝淺敲門的聲音吵醒過。
迷迷糊糊間,似是聽見謝淺提到什麽早餐,什麽果盤。陸時歡實在困得很,扯著嗓子隨便應了一聲便又接著睡了。
等她睡到自然醒,窗外已是日頭高照,陽光毒辣如容嬤嬤手裡的針。
陸時歡單是去陽台打了一圈,便被陽光扎得渾身刺疼。進了屋,吹著空調吃口冰鎮西瓜,那刺痛感瞬間就消失了。
這炎炎盛夏,還是宅在家裡舒服。
陸時歡盤腿坐在客廳地毯上,把謝淺留的早餐加熱後放在了茶幾上,一邊追劇一邊吃。
到了下午六點多,謝淺下班回來,陸時歡還在自己房間裡和柔軟大床抵死纏綿。
後來被謝淺揪著領子說教了一陣,說她年紀輕輕不該貪圖安逸,蹉跎自己的時間。
陸時歡深以為然,並深刻反省了自己,然後決定明天出去找一份短期兼職做。
畢竟榕城三中那邊要九月份才開學,還有足足一個半月的時間。
總不能這一個半月裡,陸時歡天天宅在家吹空調吃西瓜當廢物吧。
人會壞掉的。
這件事陸時歡也和溫錦寒提了一嘴,在她去給溫錦寒送果盤的時候。
“你心裡計劃好了嗎?打算找什麽類型的兼職?”
“一個月的時間短了點,要想找個稱心如意的兼職,怕是很難。”
溫錦寒將果盤放進了自家冰箱,請了陸時歡進屋小坐,給她拿了一瓶礦泉水。
沒辦法,他家冰箱裡只有礦泉水和啤酒,總不能拿啤酒給陸時歡喝。
接了礦泉水的陸時歡道了一聲謝,點頭附和溫錦寒的話:“這點我也想到了。”
“所以我打算明天先出去轉轉,試著找找看。”
陸時歡起初考慮做家教的,但謝淺說她這往後余生基本都要耗在教書育人這件事情上了,趁著還沒正式任教,應該嘗試一下其他類型的工作。
而且一對一家教,需要陸時歡去學生家裡教學,謝淺不放心。
所以陸時歡暫且打消了這個念頭,打算聽謝淺的,去看看有沒有別的兼職可以做,權當體驗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