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尋胳膊一抬,摟著安亦。
“我給你衝點兒醒酒的?能喝下去不?”安亦問他。
薑尋不答話,隻抱著安亦。他呼吸重重的,灼熱地傳進安亦耳朵。
安亦抬起頭,問他:“就這麽睡?去衝個澡嗎?”
薑尋睜著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安亦覺得他眼神很乖,心裡發軟,說:“睡吧。”
薑尋一隻手托上安亦的臉,在他那顆小痣上輕輕擦擦,又在稍往下的地方點了點,說:“他的在這兒。”
安亦因為太過驚訝而懷疑自己沒有聽清。
“誰?”安亦眼神已經冷了下來,輕聲問。
薑尋依然是那個眼神看著他,乖順的,依戀的。
“你不是他。”薑尋語氣篤定,看著安亦的眼睛,又重複了一次。
“你不是他。”
安亦有好半天都沒動,也沒說話。
作為一個老師,安亦雖然性向不是那麽合常理,但其他方面向來嚴格要求自己,自認素質還算比較高。
他不愛說髒話,平時多生氣也不帶髒字。
薑尋已經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
安亦看著他的臉,髒話在嘴邊轉了好幾圈都咽了回去,最後隻說了聲:“操。”
也不知道是罵薑尋,還是罵自己。
在這個前提下,安亦還能跟薑尋保持關系這麽長時間,對他來說非常不可思議。
不過拋開別的不講,薑尋是個非常不錯的床伴,他在床上表現實在優異,因此安亦有時跟自己說,之所以和他保持關系,可能是因為爽。
安亦常常清醒,隻偶爾犯糊塗。
有時挺久不鬧矛盾,薑尋又一直表現良好,安亦就又把當初這句“你不是他”給忘了,想對他好點,那些都算了。
去年初,市裡組織的一次教研會,安亦去參加。
台前站著市實驗的一位特級教師,沒穿西裝,穿了件白襯衫。
安亦看了他一會兒,又聽他說了會兒話,就確認是他。
安亦當時的篤定來自於,看見他的那一刻,安亦覺得跟自己太像了。
兩人的座位離得挺近,結束時陸續退場,兩人視線對上,彼此點點頭,對方朝他笑了笑。
走廊裡,兩人並肩走著,安亦問:“沈老師在十三中實習過嗎?看你眼熟。”
“沒,”對方笑著說了所學校,一所鄉村高中,又說,“我在那裡實習,我們學校和十三中沒有合作。”
安亦笑了下:“那我認錯了。”
後來因為種種交集,又接觸了幾回。
有一回離得很近,安亦一側頭,看見對方脖子上的兩顆痣。
安亦視線在上面落了一瞬,又轉開,臉上帶了點笑。
對方回過頭來,看見他在笑,便也笑著問:“怎麽了?”
“沒,想到點有意思的事兒。沈老師開車沒,等會兒我捎你回去?這兒不好打車。”安亦說。
“沒關系,”對方笑著說,“有朋友順路接上我。”
這地方順路是不可能順上,來的話得是特意過來接。那輛車就停在安亦車不遠處,看樣子來了有一會兒了。車上的人可能在車裡坐得悶了,正站在外面打電話。是個挺高的中年男人,說不上多英俊,只是看著就很踏實。
自從接觸過沈帆,安亦就每一天都是清醒的,再沒上頭過。
這次拉他們進群的教育局的人和他們來往比較多,在群裡挺活躍。
上次薑尋來找他,群裡正在說:哎你們覺不覺得安老師和沈老師特別像?
另一位老師說:我也想說,我剛開始總分不清他們倆。
沈帆問:我們那麽像嗎?我覺得不像啊。
別人說:你倆也說不上來哪像,反正神似,都是同一種風格,我同事也說像。
薑尋在這時候開門進來,安亦眼都沒抬。
他蹲在安亦身前,像是哄他哄習慣了,挺慣著地跟他說話。
這麽年輕又帥的一張臉,安亦看都不想看。薑尋搓圓搓扁都沒脾氣,安亦還是隻想讓他滾。
這次真滾了,沒再來找。
安亦想要放過他了,因此也沒聯系過。其實是個非常好的男生,安亦喜歡是真喜歡,從最開始就喜歡。但他自己就這個較真兒性格,這句“你不是他”他無論如何翻不了篇,咽不下去。
所以散了挺好,安亦有點累了,也不太舍得總這麽拿話刺他。
房間裡緩慢地沉進黑暗,安亦坐在沙發上,一直沒去開燈。
剛才薑尋說他這幾年把他當狗一樣遛,安亦聽見的確心裡疼了一下。薑尋對他的陰晴不定幾乎沒有怨言,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非常扛造。安亦心想,也不止薑尋被當狗遛。
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他身上也有狗繩。松松緊緊,有時勒得他喘不過氣,讓他很疲憊。
可薑尋剛才激動之下的眼睛太亮了。
憤怒、委屈、不甘,執著地讓安亦把那人從家裡攆出去。
他確實是個很好的男生,沒上來就鑿門衝進去,安亦再進來之後他也沒再敲過。就算家裡真有個人,他沒讓安亦在別人面前難堪,沒憤怒之下去搞破壞,哪怕已經口不擇言了,也就一個要求——你讓他走。
安亦站起身的那刻在心裡說,真是造孽了。
他開門出去,推開樓梯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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