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可以參與調查?娛樂圈臥底警察?最近很流行這個。”
“不是。”皓沐說,“只是個顧問而已。”
關於調查,楚溪沒有再問,轉而說:“你的輿論戰打得很漂亮。”
“謝謝。”皓沐笑。
風很涼,在一片空曠無人的別墅區公園,兩人朋友似的同坐一張長椅,耳邊是電鋸切割的聲音,氣氛寧靜,卻又詭異。
皓沐知道這一片別墅區。
在售賣初期打著高價但高質的廣告語,附贈精裝修,用精致的視覺圖吸引了不少富豪,別墅落成,也確實如宣傳和視覺圖一樣環境優美,一開始所有人都很滿意,買家陸續入住,別墅區也十分熱鬧,直到一個多月前發生的一件事。
——北城地震了。
不是多嚴重的地震,海對岸的T省地震傳導而來,震感不強,只是大樓晃了幾分鍾而已。
就是這樣一場小地震,別墅居然出現了損毀!
公園地面開裂,別墅的牆面也爬滿裂痕,更有人的天花板磚瓦直接跌下來,還砸傷了一位住戶。
後來所有房主聯合起來鬧官司,開發商這才承認用廉價材料糊弄檢查和住戶,保證給大家重新修繕,但房主們不接受這一提議,還在繼續掰扯中,只是別墅區住得人越來越少,富豪們又不僅僅只有一套房,短短一個月已經全部搬走,別墅區漸漸冷清下來。
“我們拿到了你的手機。”安靜了一會,皓沐開口打破沉默,“你是故意留在學校,等我們發現的,對麽?”
楚溪沒有回答,他轉向皓沐。
平時看到的總是化了妝,裝扮成林搖音的他,他一直在扮演著另一個角色,今天的楚溪,卻只是他自己——沒有偽裝的、明明是個男人,卻長了一張過分秀氣的臉龐的楚溪。
“趙強一直在騷擾你。”
手機裡留下的證據十分全面。
趙強,家裡富足且有權勢,在試圖騷擾不成反而被楚溪留下證據,準備走法院起訴的情況下,直接動用家裡的關系,毀了楚溪的比賽,在學校論壇之中造謠抹黑,還將他關在學校的實驗室中。
“你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因為你的長相,趙強盯上了你,並且聯合宿舍的其他人孤立你,你的性取向是女,並且有個多年的女朋友,可他們的造謠讓你失去了你的女友,還有你的正常生活。”
“趙強還使壞將你關在實驗室中,很巧,你的室友,化學系的那位,他的實驗出了問題,無法參加比賽,但他又拉不下臉去退賽,所以順水推舟將黑鍋推到了你的身上。”
“你遭遇了校園暴力。”
大學之中的校園暴力也極其恐怖,在無數個小社會裡,被議論,被抹黑,性格各異的人也會將各式各樣的眼神投向他。
厭惡、惡心、厭煩、深惡痛絕。
他說他不喜歡男人,沒有人相信。
他說他沒有做過任何事,也沒有人在意。
在所有人眼中,他只能是謠言裡的人,只能是謠言裡的模樣。
“你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你想要走法律途徑,可是,所有人都告訴你不要。太累了,太久了——你要先起訴學校,讓學校給出論壇的信息,再一個個起訴在論壇上造謠的人,可即使你起訴成功了,等判決下來,他們早已經畢業了,你也要走了,你依舊無法得到哪怕一句道歉。你想起訴趙強,他總能想到方法阻止你,將你關進實驗室,也是阻止你的方法之一。”
“現在揭我傷疤有意思麽?”楚溪語氣淡淡,不似生氣,也不似質問,反倒有一股對一切都無所謂的絕望。
“並不是在揭你的傷疤,我只是在分析你的作案動機。”皓沐回答。
“你的選擇,是逃避學校。你喜歡鋼琴,你在劇院兼職樂手,負責鋼琴伴奏和配樂,而在劇院的一次表演中,你遇到了林搖音。”
那是一種沒有親身經歷過就無法體會到的情緒。
聚光燈落下,琴聲輕柔,女孩姿態優美,但隨著琴音漸漸消退,台上和台下的兩個人都怔愣了。
——他們看到了這個世界上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個人。
“林搖音和你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她的生活經歷教給了她很多學校裡根本無法接觸到的,社會上的‘常識’,她將這些也教給了你,她也是唯一一個鼓勵你通過法律途徑來為自己正名的人。”
“你的官司打了兩年多,可就在即將出結果看到曙光的時候,她失蹤了。”
“不是失蹤。”楚溪說,“她死了。”
皓沐並沒有覺得意外。
通過證據,事情的真相早就串成了一條線。
“我後來才知道,吳昆鵬,他身為經紀人,卻將搖音送到了另一個男人的床上。”
楚溪終於不再沉默。
林搖音的事,他不想再從另一個人口中聽到。
他寧願自己講——即使整個過程如鈍刀磨肉,令他痛苦至極。
“她是陳志喬的玩偶,被侮辱、被折磨,而為了不讓她脫離掌控,吳昆鵬甚至惡意讓她沾染了毒品,讓她為了毒品,在犯了毒癮的時候,心甘情願脫光衣服,俯首身下的玩偶。”
對於林搖音而言,她的哥哥,楚溪,才是陽光下的人。
他成績優異,考上大學,未來光明。
可她這一輩子,都只能在毒品的泥濘之中如蟲子一樣滾爬,等待著被拋棄、被發現、因為涉毒而身敗名裂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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