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濃鬱的藍紫色仿佛具有流動性,不知不覺從眼底淌進心間。
就在一個月前,他恰好買了一束藍色鳶尾花,從那個名為“囈語”的花店。
是巧合嗎?
對於江杳而言,這場婚禮算不得棘手的大場面,所謂商業聯姻是什麽性質的結合,賓客們也都心知肚明。
然而走在夢幻的花叢中,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祝福,有那麽一瞬間,江杳覺得自己真的在和相愛的人結婚,原本沉著冷靜的腳步逐漸發飄。
上台後,江杳手不是手腳不是腳地杵在那,完全按照司儀的提示做出反應,給段逐弦戴戒指的時候,還因為手抖,差點戳錯指頭,全程像個不太靈活的提線木偶,頗有被迫商業聯姻不情不願的模樣。
互換完戒指,流程終於走完,底下的賓客開始起哄——
“親一個親一個!”
“擁吻!法式舌吻!”
江杳表情一僵。
來了來了,看來某人沒預判錯。
在雷動的歡呼聲和不計其數的鏡頭中,下巴被一隻手挑起,那張完美到惑人的臉緩緩靠近的時候,江杳壓著嗓音警告:“你敢伸舌頭我就殺了你。”
隔著不到一厘米的距離,段逐弦低笑了一聲:“為了不讓你做鰥夫,我盡量。”
話音伴隨著溫熱的吐息落下,段逐弦的唇壓了過來,含住他的唇,緩緩碾了幾下,分走了一半唇膏。
這次接吻,力道比剛才在房間裡重很多,卻多了幾分纏綿。
纏綿到段逐弦已經放開他,站正身體,他還在回味剛才的感覺。
他又過敏了。
被段逐弦親過的地方熱熱的。
還有點……甜。
段逐弦是往嘴上抹了蜜嗎?
等他回過神,身後的大屏幕已經放起了一段由照片剪輯成的視頻。
都是中學時期的照片,有賽場上的他拍,也有私下合影,兩個十幾歲的少年,一個張揚恣意,一個高冷穩重,作為主角站在一起,卻意外和諧搭調。
江杳驚詫不已,問段逐弦:“你怎麽還留著這些照片?”
段逐弦道:“我不像你那樣丟三落四。”
江杳哼了一聲。
他才沒丟,他壓箱底了,這麽多年從沒拿出來見光。
但他不好意思說。
看著眼前掠過的一幕幕,江杳忽然覺得心口略微發脹。
有些東西就像空氣,平時輕得仿佛不存在,但它們從始至終都縈繞在他的歲月中,只要他願意翻開回憶,嘗試感受,它們就必然會等在那裡。
可他又覺得這個類比不一定貼切。
因為他無法悉知,倘若他的人生失去這些不起眼的瞬間,會不會像失去空氣那樣,立刻意識到它們無可替代的重要性。
算了,反正他語文不怎麽好。
賓客們也被這些照片震驚了,說好的商業聯姻呢?
“沒想到他倆是真愛。”
“演的吧,我可聽說他們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
“誰家死對頭會把對方的照片保留十年啊?”
……
賓客們的竊竊私語傳到江杳耳中,他臉上保持著微笑,心裡下意識反駁:我家死對頭就會!
有人看不夠,在台下大聲道:“怎麽都是以前的照片,要看現在的!”
都說了別演得太過,出岔子了吧!
江杳有點幸災樂禍地看向段逐弦,用眼神問他:閣下該如何應對?
段逐弦拿起話筒,淡淡道:“抱歉,現在的照片是私人珍藏。”
草,段逐弦可真是巧舌如簧。
江杳歎服。
視頻放完,司儀道:“接下來,是坦露心跡的時間,有請兩位新人向對方獻上誓言。”
江杳:“?”
沒跟他說還有這個環節啊……
江杳頓時慌了,司儀把話筒遞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往後退了一大步。
話筒圊茚獨镓被段逐弦接了過去。
緊接著,段逐弦清晰穩重的聲音圍繞著全場響起:“感謝各位從百忙之中抽空參加我們的婚禮。”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騷動平息後,段逐弦再度開口:“我和我的愛人,江杳先生。”
“愛人”二字太過鄭重。
砸得江杳猝不及防,心跳都漏了一拍。
段逐弦依舊面向賓客席,朝旁邊伸出手,手指精準扣進江杳指間。
“我們相識於十一年前,是高中同學,在座也有不少外國語高中的師長和校友。”
“他很優秀,是學校裡最耀眼、最受人喜歡的存在。”
低沉磁性的嗓音,通過環繞音響傳了一圈,源源不斷湧向江杳耳膜,蠱得他有點發昏,像被什麽迷了心竅,左胸口怦怦作響。
他好像是第一次聽到段逐弦誇他,用了兩個“最”字。
“我們的故事開端很簡單,十一年前,十月十號那天,他穿過運動場,走到我面前,叫出我的名字,向我發出排球對戰邀請。”
說到這裡,段逐弦頓了頓,像是在醞釀什麽。
江杳望著段逐弦視線微垂的側臉、滾動的喉結,直覺段逐弦有朝他側頭的趨勢。
他本就狂跳的心臟突然加速到快要爆炸的地步。
停下!不許看過來!
江杳在心底高聲命令。
然而下一秒,他被段逐弦的視線牢牢攝住,整個人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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