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緘默就是好多年。
然而事到如今,找再多借口都無用,太喜歡也好,膽怯逃避也罷,他已經讓江杳傷心了,還傷心了這麽多年。
他甚至不敢回憶,曾經江杳面對他時,每一個氣勢洶洶的眼神、每一句針鋒相對的話語,都夾雜著多少埋怨和失落,或許還有幾分隱隱的期待,期待他能對當時一走了之的行為道個歉。
“雪下大了,先上車好嗎?”
段逐弦溫聲說,朝江杳走近幾步,看清被風吹亂的頭髮下,那雙霧氣彌漫卻擋不住倔強的眼睛後,心口又是一疼。
錯開目光,江杳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幾秒,再抬眼的時候,唇角勾起笑,像是自嘲。
“其實那天晚上,我在大雪裡站了好久,等你回來道歉,但你沒有出現。”
段逐弦腳步頓住,眼底再度泛起動蕩。
那天他走之後,又回來了一次,還被花店當成情人節最後一位客人,贈了一束鳶尾花。
只是他回頭太晚,江杳已經失望地離開了。
倘若他早一點戰勝那些無聊的自尊心,拜托江杳別推開他,他還想繼續保持他們原有的關系,哪怕是只有一點點交情的普通朋友也無所謂,那他和江杳反覆錯過的這幾年,是不是就會有新的故事?一個不那麽支離破碎的故事?
風越來越呼嘯,卷起靠近地面的雪花,也把兩個人對過往的記憶碎片,全部攪進同一個漩渦。
他想讓江杳先上車,別站在風口凍壞了。
但江杳一錯不錯盯著他,眼尾被凜冽的寒意刮出一點紅,再度開口:“那天從賽車場回家,我賣給你段飛逸賭博的情報,你還欠我一個報酬,記得吧?”
聲音冷靜了下來,卻有些沙啞,仿佛下一秒就會碎掉。
段逐弦喉頭髮緊:“記得。”
江杳點點頭,兩步逼近面前的男人:“段逐弦,我要你現在,立刻,哄我一下。”
第46章 “都怪你。”
倉促的尾音融化在風雪聲中。
看著段逐弦忽然定在原地,仿佛無動於衷的樣子,江杳胸口驀地灌入一陣刺骨的風。
他下意識抬手,想去揪段逐弦的衣領,抬到一半,又頓住,頹然垂落的瞬間,被一隻手緊緊握住。
下一秒,段逐弦把他整個人拽進懷裡,胸膛撞在一起的瞬間,那個往心頭漏風的缺口被堵得嚴嚴實實。
這個擁抱,不同於以往任何擁抱,甚至失去了所有段逐弦最擅長的遊刃有余,急切到仿佛再遲一步,他就會和風雪一起消失。
段逐弦一寸寸收緊雙臂,江杳沒推開,也不順從,就這麽直挺挺地繃著。
“其實那天晚上,我回來過,但你已經走了。”段逐弦唇角貼著江杳耳廓,低低地說,“抱歉,是我慢了一步。”
明顯的,段逐弦感覺懷裡倔強的身軀輕顫了一下,忽然軟下去一半。
“我不會再丟下你了江杳。”他單手扣上江杳的後頸,換上沉緩鄭重的語氣,“從今往後,任何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會到場。”
話音落下,懷中人剩下一半冷酷和決絕也軟了。
在江杳看不見的方向,段逐弦無奈地笑笑,心頭不禁泛起一陣微酸。
江杳實在太好哄了,沒有半點外表透露出的挑剔和驕矜,只聽見三言兩語的承諾,便松懈了防備。
他喜歡的人,一直都這麽好,有一顆讓他淪陷的柔軟的心,只要得到別人一點善意,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回饋。
當初他是怎麽舍得把這麽好的一個人弄丟的?
可他又希望江杳別太好了。
至少別這麽好哄。
不然會顯得他這個有錯的人特別不是東西,讓他忍不住貪心更多。
天色已晚,有行人經過,趕路的空隙朝路燈下擁抱的身影側目,看到兩個人都穿著校服,心中不禁感慨,現在高中生搞早戀都這麽明目張膽嗎?
這時,貼在段逐弦肩頭的嘴唇動了動:“還打算抱多久?”
像是緩過勁來了,語氣有種故作冷淡的生硬和別扭。
段逐弦道:“哄好為止。”
江杳愣住,沒想到段逐弦會說這麽耍賴皮的話。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裝逼狂魔段逐弦第一次向他服軟。
好像赤腳穿過結冰的河,走了好久好久,腳底連同心臟都麻木了,那一整塊又冷又硬凍得人生疼的冰突然化開一個窟窿,裡面冒出白色熱氣,他一不小心踩空,直直墜了下去,落入一片不可思議的暖意。
面前這人嘴這麽甜,根本不像段逐弦,段逐弦能不懟他就不錯了。
江杳冷哼:“別給自己定太高的目標,我怕你一輩子只能乾這一件事。”
段逐弦輕笑出聲,隨即放開了他,轉身往車的方向走去。
江杳:“……”
剛被捂熱的身體來不及防備,瞬間被寒風包圍。
江杳額角突突跳了幾下,面無表情地盯著段逐弦連招呼都不打、說走就走的背影,見對方打開後車座的門,從車裡拿了個東西抱在懷裡,又迎著風雪大步走回他面前。
“還有兩個小時,新年快樂。”
江杳愣愣地垂下視線,遞到眼前的是一束玫瑰。
嬌嫩卻頑強的紅,在風雪凜冽的夜晚盛開得驚心動魄,濃鬱的香氣撲得人一陣恍惚,掩飾住兩顆異常跳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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