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老房子的布局也很老式,樓下客廳、餐廳、廚房、書房規規矩矩拚接在一起,樓上三間臥室外加一間浴室,也是差不多的排列,但軟裝風格卻別出心裁,很有蓬勃的藝術氣息。
尤其是客廳牆上大面積的淺藍海浪,應該是用特殊顏料手繪上去的,讓人身處其間時,五感一不留神就會發生差錯,如同徜徉在鹹濕溫暖的水汽之中。
昨晚和段逐弦在沙發上相擁的時候,竟生出一種身在海邊的錯覺。
開著地暖的房子仿佛夏日般灼熱,明亮的白熾燈就是高懸天邊的烈日,汗水順著額角滑到臉頰,落入吻中。
變成鹹鹹的,海水味的吻。
江杳盤算,下次可以和段逐弦去海邊度假。
走到沙發邊,他被茶幾上的一本相冊掐斷旖旎的回味。
這相冊仿佛憑空出現的一樣,他昨天似乎並未看到,又或許只是沒留神。
拿起相冊,翻開,裡面都是隨手拍的照片,記錄著苑市這座小城的人文風貌。
每張照片後面都有段逐弦的手寫標注,距今已有十年。
果然,一場沒有規劃的出行,處處都是驚喜!
聽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江杳抬輕吟頭,衝著端菜走出廚房的段逐弦晃晃手中的相冊,挑眉道:“我知道我們接下來怎麽安排了。”
*
飯後,兩人換上貼合苑市氣候的春裝,牽著手出門。
第一站是相冊第一張照片的拍攝點,一家名叫“來運”的老式照相館,相冊裡用膠卷相機拍攝的照片都是在這裡衝洗出來的。
慢悠悠走出蜿蜒曲折的小巷,迎面鋪開一條寬闊的長街集市,雖是春節期間,但很多店鋪已經提前運作了起來,四處都是明亮的、鬧哄哄的一片。
江杳特別喜歡這種煙火氣十足的氛圍,有點像他老家的那座南方小鎮,紅紅火火。
只是他沒想到,像段逐弦這種對萬事萬物都冷淡疏離的人,也會舉著相機,流連市井。
但轉念,他又想起沈棠說的,那個十歲左右,為了不被丟下而拚命迎合小夥伴的段逐弦,心裡忽然酸酸的。
下一瞬,他揚起笑容,指向前方隱現的紅色“來運”二字,一把拽住段逐弦的手:“快到了!”
段逐弦正拿出手機給江杳拍照,猝不及防被拉得奔跑起來,往下撈了一把才沒讓手機掉在地上。
看著江杳笑容燦爛的側臉,他唇邊彎起一個縱容的弧度。
過年期間,很多人來拍全家福,小小的照相館被擠得水泄不通,江杳站在門口徘徊幾圈,放棄了進去湊熱鬧的打算。
身旁一輛車停下,一對穿著禮服的新人推開車門,應該是剛拍完結婚照回來。
跟隨攝影師進入照相館的時候,男人緊緊擁著女人的腰,以免她被其他人撞到,女人依偎在男人胸口,紅唇貼在男人耳邊說話,兩人相視笑著,甜蜜得旁若無人。
目睹這一幕,江杳沒來由想起他和段逐弦拍結婚照那天。
他嫌化妝、做造型、四處取景太麻煩,全程不怎麽認真,他覺得隨便拍兩張,意思意思就行了,反正是協議結婚,沒必要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甚至還突發奇想,提出可以直接用照片合成。
他還記得他說出這個提議的時候,段逐弦臉色有多冷,搞得他立刻當場反思,肯定是自己不配合,段逐弦沒辦法向段老爺子交差。
於是他改口,問段逐弦能不能略微精簡,依然被拒絕了。
總之段逐弦堅持要拍完所有場景。
他拗不過,隻好哀怨繼續,一有空就拿出手機打遊戲,只有攝影師叫他的時候,他才不情不願地動一下。
後來收到照片他也沒仔細看,第一次正兒八經看到那些成片,還是在婚禮現場。
那日的賓客們無不指著照片上的他們,由衷地誇讚俊男帥哥,氣質登對,但只有江杳自己知道,那些照片上的自己有多不走心。
想到這,江杳難免有點心虛,衝段逐弦故作調侃道:“既然你在領證之前就喜歡上我了,那婚前準備那會兒,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認真對待,你肯定傷心死了吧?”
段逐弦道:“習慣了。”
江杳愣了愣,把“習慣”二字自動解讀為習慣他粗心大意玩世不恭的性格。
他撇撇嘴:“等過兩天,我們再重新拍一組結婚照吧,就在這家照相館拍。”
段逐弦聞言,眸光驀地搖曳了一瞬,牽著江杳的手握緊了一點。
他點頭:“好。”
江杳“嗯”了聲,有點倉促地低頭去看手裡的相冊,尋找下一站風景,假裝沒看到段逐弦那張素來淡泊的臉上露出的欣喜。
他突然後知後覺地發現,段逐弦比他想象得要好滿足得多。
似乎只需要他一點點的遷就,段逐弦就能高興好久。
*
相冊一頁頁翻過去。
兩人走上人潮熙攘的石拱橋,穿過清幽的紙傘巷,路過綴滿春遊帳篷的大草坪。
手拿兩杯熱氣騰騰的苑市特產香茶,順著寬闊筆直的古道繼續往前走。
由於氣候宜人,兩旁的花已經借著春暖綻開了,四處彌漫著醉人的花香。
陣陣歡快的鼓聲隨風飄來,江杳心思不免跟著雀躍,尋聲望去,看到不遠處的牆角,有人坐在台階上打鼓。
他想到什麽,連忙翻開相冊,指著其中一張照片問段逐弦:“那個人打的,是你拍的這種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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