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人,閆思彤把手機遞給雲遊,然後很自然地起身走出了房間,說:“你們聊吧,我去外面溜一圈兒。”
雲遊坐在病床上,接過手機,與閆思彤揮手告別,然後對朝著屏幕那端看過去,鏡頭裡,陸寒山眼瞼微掀著,一雙漆黑的瞳仁直直地注視著屏幕這邊的雲遊,鋒銳的視線幾乎要把雲遊看穿。
雲遊抿了下嘴唇,輕輕地喊了聲他的名字:“陸寒山……”
陸寒山的表情未變:“嗯?”
雲遊的語氣略顯局促:“你那天說……如果我跟你一起來了醫院,以後就不會再趕我走了,是認真的嗎?”
其實在發消息之前,雲遊已經做了好一陣子心裡建設了,但真正面對陸寒山的時候,他還是緊張到幾乎要窒息。
陸寒山給雲遊的印象太過陰晴不定,所以哪怕這段時間陸寒山的態度緩和了很多,雲遊依然無法對他產生信任。
雲遊還記得之前的事情,明明在去寵物醫院之前,他並沒有答應陸寒山的條件,可從寵物醫院出來之後,陸寒山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要把他趕走。
陸寒山的眉心微微擰了一下:“你是什麽意思?”
雲遊吞吞吐吐的:“我……”
“你不想來我家裡就直說。”屏幕那邊,陸寒山的表情臭臭的,語氣硬邦邦道,“你怕什麽?我又不會強迫你。”
“我……我哪裡說過不想去了?”雲遊不太理解他的腦回路,猶豫了片刻後,有些弱弱地問道,“難道不是你不想讓我去嗎?”明明就是陸寒山先出爾反爾的,怎麽這會兒他倒是一副委屈兮兮的樣子?
“我表現的還不夠明顯?”陸寒山也不理解雲遊的腦回路,眉頭擰得更緊了一點,說,“我不是每天都問你什麽時候出院嗎?不就是想讓你繼續來的意思?”
“……”雲遊被他如此理所當然地語氣弄得有些惱怒,隔著屏幕瞪他,氣鼓鼓的,唇角繃著,露出頰側那一顆小小的梨渦,“你又沒有告訴過我,誰知道你怎麽想的?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或許是雲遊本能中察覺到了陸寒山這段時間的態度變化,不再像之前那樣防備陸寒山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頗有幾分秋後算帳的意思,有些委屈地開口道:“你之前那麽多次都想趕我走,每次跟我說話都凶巴巴的,我害怕你反悔不是很正常嗎?”
陸寒山與他對視了兩秒,看著他明亮的眸子,倏然別開了眼睛,聲音有點兒悶悶地,緊繃著的嘴唇中蹦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這三個字陸寒山其實一早就想跟雲遊說了,雲遊救下小啾那天,他寧願發著高燒都不願意跟自己去醫院,陸寒山便知道,自己是傷害到雲遊的心了。
但陸寒山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小孩兒,話含在嘴裡含了好幾天,他每天都給雲遊打視頻,卻始終沒有找到機會說。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初的那股勇氣消失之後,陸寒山漸漸地不想跟雲遊說了,他不斷地在心裡安慰自己:有些話不需要說的那麽明白,只要他用行動表現出來,雲遊就會懂得的。
直到今天,此時此刻,聽到雲遊說的那些話,陸寒山才猛然意識到,原來他的想法並沒有傳達給雲遊,原來有些話不說的明白一點,對方就真的不懂。
陸寒山的表情難得有些緊張,他顯然是第一次說類似的話,那雙漆黑的瞳仁注視著雲遊,密切地注視著他的反應。
屏幕那邊兒,聽到那三個字,看到陸寒山如此緊張兮兮的表情,雲遊卻倏然呆滯了,他和陸寒山相處的時間沒有一個月也有二十多天了,這麽多天裡,陸寒山對他一直都是冷冷漠漠、愛答不理的態度,他從來沒有想到,陸寒山竟然會跟他說這樣的話。
“你、你你……你剛才說什麽?”愣怔了大約半分鍾之後,雲遊終於回過了神來,他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問陸寒山,“你……你剛才說話了嗎?”他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對不起。”陸寒山又重複了一遍那三個字,他的目光越過手機屏幕落在雲遊臉上,與雲遊四目相對,他說,“那天我帶你去寵物醫院,我本來不是想趕你走的,我……”
陸寒山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他本來想說,自己是被雲遊的那句話給打動了,但這種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於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又一次向雲遊保證道:“我以後都不會再趕你走了,你,還有你救的那隻叫小啾的小鳥,你們想在我家待多久都可以。”
雲遊的眼睛眨巴著,他聽出陸寒山的話沒有說完,但並沒有追問,隔著屏幕,他看著陸寒山認真的眉眼,唇角微微掀起一點兒,露出頰側那顆淺淺的梨渦,說:“謝謝你,陸寒山。”
雲遊不是一個較真兒的人,他沒有那麽強烈的執念,非得要弄清陸寒山在想什麽,只要陸寒山還願意讓他留在家裡,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同樣的,雲遊也並不是一個記仇的人,雖然從前陸寒山對他很冷漠,但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他不會再舊事重提,也不會再借此發作。
隔著手機屏幕,倆小孩兒又聊了一會兒的天,比起前幾天視頻時的情景,倆人明顯都要放松許多,瞎聊了幾句之後,雲遊說自己想看小啾,陸寒山於是把小啾抱了過來,放在鏡頭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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