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陸寒山也明白雲遊的顧慮,雲遊一家和陸寒山家不一樣,雲遊是被父母的愛澆灌著長大的小孩兒,也自然會很在意父母的感受。
小時候的陸寒山不理解雲遊為什麽那麽聽父母的話,幹什麽都想著父母,後來很久他才明白,那是一種他並不擁有的羈絆。
年少不懂事時,陸寒山還曾經羨慕過雲遊,也曾幻想過這樣的親情落在自己的身上,現在隨著年齡的增長,陸寒山倒是沒那種感覺了,有些東西是羨慕不來的,有那時間來胡思亂想,還不如看兩頁書來得實在。
之所以沒有掛斷視頻,也不是因為在生雲遊的氣,只是因為不舍得,雖然雲遊不在房間,但看著房間裡的布局同樣可以睹物思人。
雲遊的嘴唇微微抿著,顯然是沒有相信陸寒山的話,陸寒山於是挑了下眉,故意逗他:“怎麽?難道我在你心裡是那種很不講道理的人嗎?”
“不是不是……”雲遊趕忙搖了搖頭,想要解釋,又不知如何解釋,陸寒山輕笑了下,臉上的表情溫和下來,“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陸寒山那邊兒正對著電腦,熒熒的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把他的表情照得格外溫柔,好似所有的冰雪都消融乾淨。
雲遊的眼睛眨了又眨,忽然覺得眼角一陣酸澀。
明明不願意出櫃的人是雲遊,結果反倒是陸寒山來安慰他、安撫他的情緒,告訴他沒關系,告訴他自己理解他的決定。
如果不是足夠了解陸寒山的為人,雲遊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來博取自己的同情和憐愛。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有些孩子不會哭,不會表達,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你時,反而更讓你覺得心疼。
想把所有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他明明那麽好,他明明值得最好的。
可偏偏現在的雲遊給不到他。
一邊是這麽好的陸寒山,一邊是自己的父母,雲遊被生生地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太犯規了,陸寒山。”雲遊別開眼睛,不敢再看陸寒山溫柔的表情,很小聲嘟囔道,“你是故意想讓我心疼你嗎?”
“嗯,對,我就是故意的。”陸寒山看出了雲遊的糾結與無奈,於是不動聲色地順著他的話承認道,“我想讓你可憐我,好從你這裡多討要些好處。”
“騙子。”雲遊撇撇嘴,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哄我。”
“我沒有哄你。”隔著屏幕,陸寒山的目光落在雲遊的臉上,喉結微微滾動,“我確實是有求於你。”
雲遊眨了眨眼,問他:“你要什麽?”
陸寒山的聲音淡淡的,眼底卻沁出了一點兒笑意:“要你喜歡我。”
意識到自己喜歡上雲遊的那一刻,陸寒山就明白,自己的心裡藏了一隻不懂得滿足的小獸,他想要看著雲遊、跟隨雲遊、觸碰雲遊,也希望雲遊的眼睛裡只能看到自己。
小獸在他的內心不斷地撕扯著,啃咬著,拚命地想要掙脫牢籠,陸寒山卻無能為力,唯有雲遊的愛意能給予它片刻的安心。
雲遊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道:“我已經很喜歡你了。”
陸寒山笑了笑,目光定定地看著雲遊,說:“那就更喜歡一點。”
他的目光是深沉的,濃鬱的,雲遊知道不該用這麽縹緲的詞語來形容一個人的眼睛,但此時,在與陸寒山對視的時候,雲遊覺得他的眼底有濃鬱的墨色在翻湧著,甚至快要將自己淹沒。
“陸寒山……”像是被蠱惑了一半,他不由自己地湊近了屏幕,說,“你靠近一點。”
陸寒山依言照做:“嗯?”
眼前出現了陸寒山放大的臉。
雲遊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在屏幕上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這樣……”他的聲音有點兒發顫,說,“這樣夠喜歡了嗎?”
親是親過了,但雲遊還是覺得害羞,他第一次做這麽大膽的事情,臉頰泛起一片酡紅,腦袋也變得暈暈乎乎一片。
驀然的,鏡頭那邊兒的陸寒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雲遊的視線追隨著他,有些迷茫地問道:“怎麽了?”
“太熱了。”陸寒山近乎狼狽地轉過身,朝著身後的洗漱池走去,“我去洗一把臉。”
嘩啦啦的水聲順著聽筒傳來,雲遊歪著頭,原本緋紅的臉頰上泛起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完蛋了,雲遊想。
他竟然覺得這樣的陸寒山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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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五一小長假稍縱即逝,第三天的下午,雲遊不情不願地坐上了回紫荊的高鐵。
返程的列車依舊擁擠,好在雲遊提前好多天便開始搶票,臨開車時,總算是候補到了一張坐票。
過道裡的人很多,行李也很多,幾乎把所有的空隙都佔滿了,過於密集的人群給人一種嘈雜而無序的感覺,仿佛連空氣都稀薄起來。
雲遊被擠在一個小角落裡,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坐著,用口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十分鍾後,他的腦袋靠在身後的背椅上,眼瞼微垂著,呼吸逐漸變得悠長而平緩。
昨晚上和陸寒山聊了大半夜,一直等到陸寒山那邊兒的事情都忙完了,群星掛滿天空,雲遊才依依不舍地跟他道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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