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遊忽然發現陸寒山似乎瘦了很多,他站在窗邊,窗外的月光從他的身前灑落,影子拖得很長很長,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這會兒冷不丁地被雲遊抱住,陸寒山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他別別扭扭地咳嗽了兩聲,這才說道:“我沒、沒太擔心,你別多想……”
雲遊早習慣了他的嘴硬,唇角微微掀起,但沒戳破他,隻說:“我有點兒睡不著,要不要陪我去樓下坐一會兒?”
說完,不等陸寒山回答,他便拽著陸寒山的袖子往樓下走,陸寒山還沒反應過來,就這麽被雲遊牽著下了樓。
夜深了,醫院的走廊裡很安靜,樓下的小花園裡也很安靜,兩人坐在花園中央的長椅上,昏黃的路燈正在頭頂,剛好把兩人的周圍照亮。
冬天,花園裡沒有什麽花,只有一些常綠的灌木,葉子是深綠色的,沒有春季的那種盎然生機,卻平添了幾分屹立於寒冷中的傲氣。
忽然,一陣“沙沙”的響聲傳來。
一隻黑色的小貓從灌木叢裡探出了頭。
“快看快看,有貓!”雲遊拽了拽陸寒山的袖子,示意他往灌木深處看去,陸寒山沒什麽興致,但還是很配合地往雲遊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說,“嗯,看到了。”
雲遊倒是興致盎然,慢慢地蹲在地上,朝著小貓伸出了手,喊它:“咪咪——”
小黑貓歪著腦袋,圓溜溜的眼睛眨巴著,金色的瞳仁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片刻,它動作輕盈地從灌木從中鑽了出來,一路小跑到雲遊的腳邊兒,毛茸茸的長尾巴掃過雲遊的小腿,眼睛眯起,一副撒嬌的模樣:“喵嗚~”
雲遊忽然意識到了點兒什麽,抬頭環視了一圈兒,卻發現附近的商店都關了門兒,他有些懊惱地對小貓說道:“對不起呀咪咪,哥哥今天沒有帶吃的給你,等下次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小黑貓歪著腦袋,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尾巴依舊高高的豎起,不依不饒地圍著雲遊打轉。
旁邊兒,一直默不作聲地陸寒山忽然開了口,語氣有些硬邦邦的,問道:“下次是什麽時候?”
雲遊還蹲在地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些迷茫地回頭看他,陸寒山的唇角繃成了一條細線,漆黑的眼眸緊緊地盯著雲遊,眼底的濃鬱的情緒幾乎要把他淹沒。
雲遊忽然明白了陸寒山話裡的意思,他慢吞吞地站起了身,坐回到陸寒山的身邊兒,偏頭看著他,帶這個幾分試探的語氣,問他:“就下周,好不好?”
陸寒山沒有說話,但依舊用那雙漆黑的眸子看著雲遊,雲遊的語氣於是放緩了一點兒,再次跟他商量道:“做完手術後我可能需要在床上靜養幾天,所以一周以後,我們一起下樓喂貓,好不好?”
陸寒山靜默地看著雲遊,顯然還是沒有相信雲遊的承諾,片刻,他卻像是認命了一般,伸手攬住了雲遊的肩膀,以不容拒絕的姿態將他摁入了懷中。
“這是你說的,”陸寒山的聲音啞啞的,仔細聽來,卻在忍不住地顫抖,“你要是敢食言你就等著。”
語言是最沒有用的東西,陸寒山很清楚地知道,雲遊什麽都保證不了,但在這一刻,他卻一廂情願地相信了雲遊的承諾。
陸寒山太用力了,把雲遊摁得生疼,但雲遊並沒有推開他,而是反手環抱住了他的腰,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不會的,不會的……”雲遊的聲音很輕很輕,落在陸寒山的耳邊,又顯得格外鄭重,“……我保證。”
“不要騙我……”陸寒山微微偏頭,小心翼翼地親了親雲遊的唇角,呢喃似的開口,“……哪怕就這一次也好。”
“喵嗚~”
還在兩人腳邊的小黑貓軟乎乎地叫了一聲。
似乎是在為這份承諾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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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遊的手術比想象中的要更順利一些。
術前評估雲遊的各項指標都還不錯,可以采用介入的方式實施手術,不需要開胸,也不需要心臟停跳。
手術全程隻進行了不到一個小時,醫生將裝載好的肺動脈瓣膜經大腿根部的股靜脈送入雲遊的心臟,只在雲遊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直徑三毫米的刀口。[1]
術後三天,雲遊的身體已經達到了出院的標準,拿著複查的超聲報告,雲遊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和家人惴惴不安地擔心了那麽久,最後竟然解決的如此容易。
再想起自己曾經的諱疾忌醫,雲遊甚至覺得有些可笑,如果早知道這麽容易的話,他才不會那麽猶猶豫豫,害得爸媽和陸寒山也跟著擔心了一場。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雲遊帶著買好的貓糧,叫上陸寒山一起,打算去樓下的小花園裡找那隻小黑貓。
兩人剛一下樓,還沒走到小花園,陸寒山又立刻擰起了眉頭,拽著雲遊就要往回走。
“誒誒,你幹什麽呀——”雲遊當然不願意就這麽回去,一邊被他牽著,一邊有些不滿地說道,“不是說好了要去喂小貓嗎?怎麽這就要回去了?”
“今天的天氣有點兒冷,不適合你出來。”陸寒山的語氣淡淡的,卻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強硬,“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咱們改天再去喂貓。”
術後的生活平靜而又安穩,而如果非說有什麽讓雲遊不滿意的話,那就是陸寒山對他有點兒太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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