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用力抿了一下嘴,終於在母親的審視中敗下陣來,他囁喏道:“沒……沒什麽事情。”
李紅英瞪了他一眼,說:“沒什麽事過來把牛奶喝了。”
黎景微微舒了口氣,他“哦”了一聲,走到餐桌前,端起熱牛奶就要往嘴裡送。
“坐下,你到底急什麽?”李紅英不鹹不淡地教訓道。
黎景隻得將書包放在一邊,坐下身來。
熱牛奶的味道鑽入鼻腔,讓黎景喉嚨發癢,他屏住呼吸,“咕咚”幾聲,將牛奶喝光。
幾口咽下,一股腥臭味兒仍在嘴中迂回,讓黎景幾欲作嘔。
黎景站起身來,他拿起書包,卻怎麽都拽不動。他轉身一看,才發現李紅英正拽著書包的另一頭。
黎景眉心緊蹙,他用力拽了兩下,可母親卻使出了全力,他不敢與母親相爭,隻得堪堪壓下了心頭的煩躁,說:“媽,你幹什麽?我還有作業沒做完。”
母子二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坐著的那個明明仰視著對方,可周身散發的壓迫感卻讓黎景透不過氣來。
出人意料的是,面對兒子小小的反抗,李紅英並未發火,而是平靜地說:“放開,把書包給我。”
黎景仍拽著自己的書包。他的雙唇抿成一道細窄的向下的線,無聲地與母親僵持著。
“黎景,別讓我說第二次。”李紅英的語調依然平靜,臉上卻染上了幾分慍怒。
黎景輕輕放開了手,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蛋了,這次徹底完蛋了。
申城中學的高中生晚上十點才放學,每晚黎景回到家已經十點半了。所以他通常不會帶太多東西,頂多一本沒做完的練習冊或是幾張沒改完的試卷。
他的包裡很空曠,李紅英一拉開拉鏈就發現了那張瀕臨不及格的數學試卷。她展開卷子,頓時臉色大變,指著試卷上紅筆寫下的兩個數字朝黎景吼道:“黎景,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考這麽差?”
“你上課到底有沒有好好聽講?作業你到底有沒有寫?”
“好好一張卷子,被你劃成這樣,連名字都塗了。黎景,你的心思到底在不在學習上啊?”
“黎景,你再這樣下去就完了你知不知道?”
面對李紅英的暴怒,黎景的頭向下垂得更深了幾分。每當母親因為成績而訓斥他時,他都覺得分外無力。他不是不想學好,也不是不努力,可是無論他怎樣努力,卻仿佛永遠達不到父母的要求。
等到母親的聲音停歇,黎景小聲說:“對不起,媽。”
聞言,李紅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冷笑一聲,說:“你別跟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你荒廢的是你自己的人生。”
李紅英像是罵累了,她歎了口氣,目光再次落到了黎景的書包上。她拿起那本綠色筆記本,一邊掀開,一邊說:“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怎麽學的。”
黎景深吸一口氣,心臟幾乎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黎景幾乎可以想到,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狂風暴雨。
然而,預想中的暴怒沒有降臨。幾秒過後,黎景抬起眼眸,他看著李紅英的表情,卻發現李紅英越翻這個筆記本,表情卻越是舒展。
難道她氣傻了?
“景景,這是你們班薑佚明的筆記吧?”
黎景乾笑了一下,仍不知母親葫蘆裡賣的什麽藥,隻得硬著頭皮“嗯”了一聲。
李紅英笑著把筆記本和卷子一起塞回黎景的書包中,和顏悅色地說:“這就對了,知道自己考得不好,就多向學習好的同學取經。”
“景景,不是媽媽說你,自己的學習,真得多張點兒心。聽到沒有?”
直到此時,黎景這才回過神來,這竟不是薑佚明寫給自己的情書?
也是,怎麽會有人用筆記本寫情書呢?
黎景舒了口氣,頓時如蒙大赦。他接過母親遞來的書包,小聲說:“知道了。”
回到臥室,黎景鎖上門,迫不及待地打開那本筆記。
薑佚明的筆記因為時常被人翻閱,連紙張都變得綿軟,好像稍稍用點力氣就會裂開一般。
黎景輕輕翻動著筆記本,從第一頁一直看到最後一頁。薑佚明的字跡清晰整齊,圖形和表格穿插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閉上眼睛,黎景仿佛就能看到薑佚明低頭寫字時的模樣。
翻到最後,黎景看到了這次小測的題目詳解。他越看越覺得熟悉,連忙翻開自己的卷子,才發現薑佚明列在筆記上的,正是自己做錯的題目。
他是專誠為了自己寫的題目詳解麽?黎景細長的手指拂過薑佚明的筆記,默默地想著。
看著薑佚明寫下的詳解,晦澀難懂的題目變得豁然開朗。黎景一邊謄抄著薑佚明寫下的要點,一邊在卷子上勾勾畫畫,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所有的題目都已經弄懂了。
做完最後一道題,黎景一邊放下筆,一邊呼出口氣來。
六月已至,轉眼到了黎景的生日。
每年黎景過生日,總會組織一場生日聚會,叫上十幾二十個同學,大家夥一起出去熱鬧熱鬧,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嘈亂的課間,有人趴在桌前睡覺,有人大聲談笑,還有人抓緊時間補著沒做完的功課。
黎景在幾個同學的簇擁中,說起了自己生日會的計劃。在同學們的歡呼聲中,黎景下意識地瞥向了教室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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