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豪車、戴名表,穿得西裝革履,連皮鞋被搭理的鋥亮,那派頭,任誰見了都不敢輕視。
而黎景呢?
他穿著最簡單樸素的衣服,整個冬天,就只有一件暖和的羽絨服,裹在身上顯得分外不合身,鞋子也因為常年刷洗而開始發黃。他慣常低著頭,用半長的發絲遮蓋自己俊美的容顏,以至於放在人群中就會找不到了。
夕陽西照,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在僻靜的路上,經過商戶時,黎景忍不住透過清晰可鑒的櫥窗偷偷打量著他們的身影。
只是匆匆一眼,黎景就慌亂的挪開了視線。
這一刻,他終於懂得了自慚形穢這幾個字。
他們之間,始終保持著親密又疏離的關系,明明日日相見、明明一直陪伴,可黎景卻連薑佚明遞來的牛奶都不願喝上一口。
他偶爾屈服於薑佚明周身散發出的溫暖,但更多時候,面對薑佚明的示好,黎景是畏懼的。
他沒有直截了當地拒絕薑佚明的示好,卻也不肯向前邁出半步。
有時候,就連黎景自己都說不明白,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或許,他已經太久沒有嘗到溫暖的滋味、太久沒被人愛過了。
所以會貪戀、會遲疑、會試探、會退縮。
所以哪怕知道薑佚明遞來的這份愛真假難辨、哪怕知道薑佚明給出的這些好都標明了價格,他忍不住沉溺其中。
對於黎景而言,薑佚明是冬日裡的燭光,溫暖又致命。他不想將生活中唯一的光亮推開,卻又怕靠近會被傷害。
明明重逢至今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可黎景卻已經習慣了薑佚明的存在。
或許,沒有一個飽經嚴寒的人會不習慣薑佚明溫柔又溫暖的愛意。
天愈發的冷了,日暮時分,路上的行人縮在厚重的衣服中,行色匆匆。
剛一走出樓道,黎景就被寒風灌了滿懷。他低頭將羽絨服的拉鏈對齊,卻怎麽都拉不上,隻得將衣服隨意攏了攏。
這件不合身的羽絨服,黎景已經穿了五六年的時間。當初賣場大促,只剩了最後一件,雖然不合身,可因為價格合適,黎景還是買了下來。
這件衣服陪他走過了許多城市,熬過了許多風霜,每年入冬時,他總想咬咬牙買件新的,可看著動輒一兩千的價格,最終還是放棄了。
再穿一年吧,或許冬天很快就過去了。黎景總是這樣自我安慰著,一熬就是這麽多年。
“換上這個吧。”薑佚明看出了黎景的窘迫,他心疼地看著黎景,把一件嶄新的羽絨服遞了過來。
黎景認得出,這是市面上很貴的那個牌子。別說是現在,就算當初在黎家時,他要想買一件都得省吃儉用一段時間。
他下意識地搖搖頭,說不用,穿身上這件就可以。
可這次,薑佚明卻沒有以往那麽好說話。他堵在黎景身前,認真說:“寒潮來了,現在外面零下七度。”
黎景怔了半秒,不由得將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緊了。身為申城人,黎景已經想不起來申城上一次零下七度是什麽時候了。
薑佚明似乎看出了黎景的遲疑,於是,他循序漸進地說:“小景,買都買好了,就算不給我面子,衣服是無辜的。”
“別因為跟我置氣,把自己給凍病了。”他無奈地說。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五十來歲的婦女,她燙著滿頭的小卷兒,穿著身時髦的皮衣,見到兩人爭執究竟要不要換這件羽絨服,便好心地順口來了句:“今天寒潮,冷得很。小夥子,你還是聽你哥的,把衣服換了吧。”
“現在啊,你還年輕,不明白,就圖個好看,等老了就知道了!”她一邊與黎景、薑佚明二人擦肩而過,一邊苦口婆心地朝黎景囑咐著。
黎景臉一紅,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到薑佚明對自己說,聽到了嗎?快把衣服換了。
接著,薑佚明就不由分說地拉起了黎景的手,將他帶進了樓道中。
薑佚明堵在樓梯口,遮擋樓外暮色的同時,也擋住了外面呼嘯的風。
他拉開黎景攏在胸前的手,脫掉了黎景身上這件穿了多年的羽絨服,搭在自己的肩上,而後又將新的套在黎景的身上。
他弓下身子,將拉鏈對齊,“嗖”地一下將拉鏈拉到了黎景的下巴。而後,他稍稍朝後退了半步,欣賞一般地看了片刻,說:“不錯,好看。”
黎景臉色微紅。他垂下頭,沒有說話,過了半響,才催促說:“走吧,快遲到了。”
許是因為寒潮,這晚,黎景遲遲沒有約到網約車,一直到表演結束都還無人接單。
黎景坐在後台的沙發上,顯得既焦躁又無措。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實在沒法子,就只能在這兒隨便對付一晚了。
可薑佚明又怎麽可能放任黎景隨意湊合?他拿出車鑰匙,在黎景眼前晃了晃,說:“今晚特地沒喝酒,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黎景搖了搖頭,他皺著眉頭,固執地刷新著手機中的約車軟件。
薑佚明深深看著黎景,表情嚴肅又無奈,就好像此時面對的是一個調皮任性的孩子。
“小景,你就非得跟我慪氣?我的車你又不是沒坐過,我難道還會吃了你麽?”
聽薑佚明這樣說,黎景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他訕訕地抬起頭看向薑佚明,不知所措地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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