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對他們而言,只有一同居住過的地方才算作家。
見黎景眼眶濕潤,薑佚明連忙站起身來,將對方圈進懷裡,說:“怎麽好端端又不開心了?寶貝,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黎景重重地點了一下頭,用接近哽咽的聲音說:“好,我們回家吧。”
濱海別墅中,還保留著黎景當初未曾帶走的衣物和日用品,所以他們沒收拾太多東西,隻帶走了黎景的木吉他,其他的,留著以後空閑了慢慢收拾。
薑佚明抱著黎景走下樓梯,接著又一鼓作氣抱著他走到了停車場。
饒是薑佚明身強力壯,最後也難免氣喘。上車後,薑佚明正要打火,黎景忽然將手覆在了薑佚明的臉上,他輕輕為薑佚明拭去了額頭上的汗珠,真誠地說:“謝謝,辛苦了。”
薑佚明笑了一下,他轉過頭來看向黎景,說:“你知道剛剛抱你下樓的時候我在想什麽嗎?”
黎景不明就裡,他怔愣了片刻,問:“什麽?”
薑佚明語氣很淡,聽不出其中的情緒。“我在想,你摔斷了腿,一個人從五樓的家裡一步步走到一樓,走到路邊,然後又一個人在醫院裡忙前忙後時,該有多疼?”
他目光深邃,像是一潭看不見底的池水。說這些話時,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還在微微發顫。
過了片刻,薑佚明說:“小景,我有時候真覺得你挺狠的。不止對我狠,對自己也狠。”
黎景張了張嘴,一時無言。
他朋友不多,近來因為樂韻杯和琴行的工作認識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夥伴,但大多局限於談天說地,聊音樂、講故事,跟誰都沒熟悉到半夜可以麻煩對方陪自己看病這一步。
在疼痛難忍的關口,黎景不是沒想過給薑佚明打電話,只是當時他對薑佚明的心意尚不明了,那時的他,寧願一個人咬緊牙冠挨過去,也不願意聽到薑佚明口中的拒絕。
在那個無助到接近絕望的深夜,黎景的潛意識中始終有一道聲音在質問自己,倘若薑佚明得知自己現在這麽潦倒淒慘卻還是不願意伸出援手,那他又該怎麽辦?
他們還能怎麽辦。
若是放在往常,黎景必當不會將這些最深處的想法告訴別人。可是這一次,他想要敞開心扉。他與薑佚明之間經歷了這麽些的坎坷才終於重圓,他想要他們的心真正貼在一起。
聽到黎景的想法後,薑佚明失語良久。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黎景瞞著他並非是全然怕他擔憂,而是恐懼自己表現出的冷漠。
這一刻,他突然想要抽一根煙,卻又不願在黎景面前吞雲吐霧。最後,他隻得剝開一顆糖果,塞進嘴裡。
事到如今,已經於事無補。薑佚明隻想未來的他們能夠少一點心口不一,少一些口不對心。
“我……我不會那麽對你的。”
“小景,我不可能對你置之不理。以後能不能對我多一點點的信心,也對自己多一點點的信心?”薑佚明揉揉眉心,歎息道。
黎景點點頭,說:“我會的。薑佚明,我現在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做一個特別好的愛人,我可能會做錯很多事情,也可能會惹你生氣。”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薑佚明的眼睛說:“但你能不能別輕易放棄我?我願意學,也願意改,因為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輩子。”
黎景這席話,幾乎是剖開胸膛讓對方看自己血淋淋的一顆真心。薑佚明心中動容,他鄭重地點頭,說:“好,我答應你,只要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就永遠不會放棄你。”
一小時後,薑佚明的賓利停在濱海別墅。薑佚明走下車,他繞到副駕駛,把黎景打橫抱起來。
走到門前時,薑佚明忽然把黎景放了下來,說:“小景,這次你來開門吧,密碼還是以前那個,你的指紋也還留著。”
黎景怔了一會兒,他伸出拇指,半秒過後,智能門鎖發出“滴”的一聲。
一時間,黎景想到了那個寒風凜冽的夜晚。那天,他剛得知老師的死訊,一個人在墓園待了許久。回到市區後,他一個人跑到出租屋附近的酒吧裡喝了許多的酒。他想了許多的人,也想了許多的事,光怪陸離,林林總總,可腦海中最為深刻的,唯有薑佚明而已。
借著酒勁,他不管不顧地打了輛車直奔濱海別墅,司機不願意開到別墅區,隻把他放在了路口,可他上了牛鼻子勁,渾然不在意,愣是在寒風中走了半個鍾頭。
那時候,這棟別墅黑咕隆咚的,他分辨不出薑佚明究竟在不在家,如今的他已不記得那晚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了,他隻記得自己在困倦與寒冷的攻勢下,坐在圍欄下面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而等到他被刺眼的光亮照醒時,才發現薑佚明已經回來了。
那個夜晚,是黎景最為勇敢果斷的一次。而那時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在寒風中的他,亦不知道,他們的家其實一直等待著他的歸來。
黎景久久立在門前,最後,他深吸一口氣,擰開門把手。他回頭望向薑佚明,眼眶忽然濕了。
薑佚明重新把黎景抱了起來,他低頭吻了吻黎景的額頭,說:“怎麽了?怎麽突然不開心
?”
“沒有”,黎景笑了一下,他環住薑佚明的脖子說:“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會保留我的指紋。”
薑佚明把黎景放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尋了張毯子蓋在黎景的身上,說:“我不是說過麽,這是送你的禮物。這裡面的每一件東西都是屬於你的。就算分開了,我也不會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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