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識到,他將他的禮貌文雅全部都用在了外人身上,卻將自己的刻薄尖銳用在了那個最愛他的人身上。
他把年黎當狗一樣,也不對,即便是狗,他都不會這樣對待。
他其實享受著年黎的陪伴,也漸漸地開始習慣年黎的陪伴,然後拿著自己最廉價的東西進行交換。
年黎是他養的狗,他覺得年黎怎麽都不會走。
但其實當初,方玉澤不是不知道年黎喜歡他,眼睛騙不了人,他其實很清楚年黎喜歡他,有多喜歡他。
無關金錢,只是很真誠的喜歡他。
可是他卻裝作不知道,然後拿出金錢隔絕在兩人之間,妄圖將所有的感情都變得簡單可以衡量。
因為他怕麻煩,怕年黎會纏上他。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確實看不上年黎。
他也曾想過,如果年黎是個世家少爺,能和他相配,說不定他就接受了。
可他是方家大少爺,他身邊站的人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但是不能是一個見不得人在餐廳裡打掃廁所的清潔工。
說他自私也好,什麽都好,比起年黎這個人,當時他內心深處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名聲。
他不相信愛情,所以他在這段感情裡高高在上,從來沒有將年黎對他好放在眼裡。
可是失去的那一刻,卻是撕心般的疼痛,他將這種疼痛歸咎成了怨恨,但其實每一次疼痛都是在提醒他,告訴他————我不想失去。
這算是喜歡嗎?
如果是,那他可能是喜歡李曜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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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澤在病房裡閉門不出,呆了三天三夜,終於是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也終於肯承認了他一直羞於面對的感情。
周三那天清晨,吳林奇剛做了一台手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打算給方玉澤掛一個吊針,就回家睡覺。
於是他推著放著藥瓶的小推車走進方玉澤的病房,一邊打哈欠,一邊給方玉澤配藥。
方玉澤已經醒了,坐在沙發上看晨間新聞,吳林奇手裡拿個藥劑甩了甩,嘟囔著:“方大少爺,你天天都不睡覺的嗎?怎麽我半夜一點做手術之前看見你還沒睡,現在才早上六點,你又醒了,你這到底是一夜沒睡,還是晚睡早起啊?”
方玉澤沒有應他的話,依舊在看新聞。
吳林奇對於方玉澤的置之不理早就習慣了,他拿著配好的藥劑走到方玉澤身邊,熟練的將藥劑掛在輸液架上,彎下腰拍打著方玉澤的手。
方玉澤的手纖細蒼白,血管很好找,是實習的小護士最喜歡的那一種,只不過最近幾天他的手已經被針扎的青一塊紫一塊,沒有能扎的地方了,吳林奇嘖了一聲,又換了一邊。
右手稍微好一點,吳林奇仔細的將針頭扎了進去,另一隻手解開了綁在方玉澤手腕的橡皮帶。
這個時候方玉澤輕垂下眉眼,也看向了自己垂在扶手上的手,他的目光隨著吳林奇的動作而動,等到吳林奇將一切都處理完,準備站起身的時候,方玉澤聲音很低的說了一句:“如果我喜歡他了,該怎麽辦.......”
“啊.......誰......”
“.......”
吳林奇反應了一會,困意散去後他意識到方玉澤說的是李曜馳,立刻就來勁了,一屁股坐在方玉澤身旁的沙發上說:“喜歡就追唄!他都喜歡了你十五年,不會那麽容易放下的,只要你對他示下好,他估計就回頭,沒那麽難。”
“........”
“況且人家對你這麽好,你追追也沒什麽。”
“.......”
方玉澤還是沉默著沒說話,過了很久以後,就在吳林奇覺得氣氛尷尬,想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打算再打個圓場把這個話題給糊弄過去的時候,方玉澤輕垂的睫毛顫了顫,聲音更低的問:“怎麽追......”
“啊......啊......”
“我不會,怎麽追......”
一問到這個問題吳林奇也癟岔子了,他也不會,他笑著對方玉澤說:“這個…….都是別人追我……我也不會.......”
方玉澤目光不動的望著他。
吳林奇立刻說:“你就對他好唄,恩......然後補償他!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方玉澤又這樣望了吳林奇一會,最後他垂下眼睛說:“可是我想見他......”
可能是因為方玉澤生病了,身體很虛弱,心裡也弱了下來。
他穿著一身寬寬松松的病號服,手背上掛著吊針,手腕纖細,露出來的皮膚蒼白,平日裡的傲氣散了大半,他再也沒有那麽堅不可摧了。
良久,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又說:“我現在就好想見他.......”
方玉澤音量雖低,但是吳林奇還是從裡面聽出來獨屬於方玉澤的執拗。
他生怕方玉澤等會就跑出醫院,一把抓著方玉澤的手臂說:“你可別亂來啊!你還在住院呢!並且……並且追人最忌諱死纏爛打,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方玉澤垂著眼睛,半響輕笑了一聲說:“我知道,我不會的。”
他從小到大經歷過太多人的死纏爛打,也最明白在感情中死纏爛打最令人厭惡。
他是方玉澤。
他不會的。
第36章
李曜馳的右手臂在受傷了快一個月後終於好的差不多,可以正常的活動了,於是他拆了紗布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了明山醫院。
這個醫院建立在郊外明山的半山腰間,風景很好,四周樹木環繞,清晨時分白霧彌漫,猶如仙境般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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