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忙音過去,電話被人接聽。
“秋天?”
他坐在插電式的綠葉風扇下,拿著蒲扇給自己扇風,眼睛看著眼前的屏幕上。
“師兄,我看到那部紀錄片了。”
“把荷花鎮拍得很美。”辛秋又加了一句。
“《人間》是嗎?”
他猜,在電話那頭的人此時應該在淺笑。
《人間》的片頭語是他和何忍冬、黎肖啟在空曠的溪草坡上俯仰那片煙火騰騰的荷花鎮時,何忍冬說的一句話,他當時聽過,現在再聽一遍,感覺卻與上回的不同了。
那時在荷花鎮上,荷花荷葉簇擁,濃墨重彩顯得他五官明媚,與那人一樣,恰似時雨遷山,浮雲破曉似的奪目。
兩人這時都沒有說話,似乎在沉澱什麽要說的話和心情。
窗外槐樹掛著直響的知了,在炎炎夏日電風扇轉動下,銅錘敲鍾鼓的脆鳴伴著何忍冬的聲音從話筒處傳出,在撲面而來的生活氣息中引人回憶往事。
第12章
日子緊趕慢趕,眾人熬過了南方濕熱的天氣,夏天來得轟轟烈烈。
正午的朝陽院外,何忍冬穿了身練功用的對褂服,靠在不知道是不是從村子裡借的三輪車,上面放著一筐一筐的碩碩藕節和蓬蓬荷花藕葉,熙熙攘攘地擠在車座上。
暑氣逼人,那估計摘下還新鮮嬌嫩的花葉從村子裡來的路上都給曬得蔫蔫怏怏的,扒拉翻開來看,那竹筐背簍裡裝得滿滿的都是掛著白霜的西瓜。
“哎喲我的何大夫,要不是你生得好看,你這架勢、還有你那草帽,跟我鎮上開著車買西瓜的拉貨老板一樣。”
“何老板發財,這按多少錢一斤算。”
“要不你下回賣個西瓜吧,那村裡有瓜農嗎?”
同樣熱鬧的是聚堆在一起的人,在繁茂的樹冠下遮陰避暑,將何忍冬和那滿車的夏天圍得嚴嚴實實。
何忍冬在其中笑得舒朗,將草帽從頭上取下,對褂的盤扣扣得嚴嚴實實,額發被汗津濕貼在臉上,後背衣服估計也濕了,但他沒選擇在大家面前解扣子撩衣服擦汗,而是隨意的用草帽給自己扇著風。
在盛夏中,乾燥、炎熱無處不在,人或許很難對環境進行改變,但心境卻可能會因為某些場景的人或事物而改變,仿佛從炎熱過渡到溫暖之中,如同自己正身處風球正中的台風眼,盡管同為炎熱高溫,卻更接近於晴朗溫暖。
療養院的人個個跟社恐一樣,平時就待在療養院的一畝三分地裡做大家閨秀,療養院離市區遠,開車回到家都很晚了,大家也沒什麽心情去采購,偶爾跑去隔壁鎮子裡買點東西,但那邊畢竟比不上市區,需求又供應不上,大家算得上是人懶癮大,想吃飽喝足又不願意走動。
何忍冬就直接給人從村子裡買了幾個瓜放食堂裡,下班跑得快的愣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何忍冬響應群眾,今天還真直接幫村裡瓜農給載了車瓜來賣瓜,村子裡的瓜農們銷路有限,平時找不到人手和路子,何忍冬回去就跟瓜農商量了一番。
這會人跟一車瓜停在太陽台附近,最熱鬧自由的養療組不少跑出來湊熱鬧的,這會兒正是晌午,大家恨不得撲上去搶。
辛秋脫了白大褂,鋪了一張廢報紙在懷裡,倚坐在辦公室的窗沿上,用杓子挖著何忍冬特意先抱上來給他這個搭檔、然後被他用手新鮮現敲開來的瓜,吊著一條腿看樓下被人群聚集的朝陽院,真是“樓高水冷瓜甜,綠樹陰垂畫簷。”
隔壁槐樹上狂叫的知了猴像是夏天的報時鳥,他想這會院裡的人剛解了暑熱,等一下該想想怎麽開口一起喊人粘了那滿樹的知了給中醫組的做藥去。
何忍冬提前跟療養院商量過,他們這講究還原自然和社會環境,而且確實是酷暑難熬,別說病人了,普通人也容易受天氣影響,而且最屬朝陽院最自由,就沒攔著,甚至還跑下來抱了幾個瓜上去。
醫院也直接讓食堂的采買員和村子的瓜農們對接,直接供給他們醫院食堂,長期合作,可沒讓村裡的瓜農們高興壞。
“荷花鎮有節氣活動,這段時間大家主食竹筒飯,我帶了一些過來。”
他挎了手提袋,將裡面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取了出來,除了還冒著熱氣和蒸汽的竹筒飯跟荷葉糯米雞,還有幾杆小朵的荷花和蓮葉,粉的粉,綠的綠。
最近荷花季,辦公桌和休息區都不缺花,他桌子上的花已經成了乾花,他不會刻意注意更換,只會到實在不能保存了他才會扔掉。
此花堪折直須折,一束花草在最美的時候被人采摘供人欣賞,而他見證了它們從最美到凋零的時候,總像,他陪它們走到了最後,這也不失為另一種欣賞的方式。
“花很好看,瓜也很甜,謝謝。”
何忍冬應了一聲,然後就拿著東西給其他人。
“辛醫生下班還要去鎮上嗎?”
辛秋抬頭,發現正是剛才又去給人送完竹筒飯回來的何忍冬。
第13章
昨天下班後,何忍冬騎著他的自行車在鎮上,路上都是飯後負手散步的人,沿著江岸騎行,碰到了在江壩上釣魚的人,旁邊還擱著個紅色的塑料桶,大晚上還帶著個草帽,此時老大爺正把杆子放在圍欄邊,坐在馬扎上,跟著他旁邊的人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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