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晏溫上了初中,黎江白便再沒量過如此慌張的晏溫,升了初中的晏溫像是突然跨過了一個壁壘,將他的頑皮與任性全都收了,取而代之的是還帶著稚嫩的沉穩,與不太成熟的懂事。
黎江白看著晏溫輕顫的睫毛,那兒裝著慌張,眸光順著鼻梁滑落,過了鼻尖,停在下頜,那兒有一層青黑的胡茬。
“沒切著,”黎江白更心虛了,將目光迅速下移,遠離胡茬,落在被晏溫抓住的手上,“我剛閃開了,就是聲兒大了點。”
晏溫瞥他一眼,似乎不信,他托著黎江白的手,翻過來覆過去,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遍,一個指節都不放過。
“萬一你不知道疼呢?”晏溫眉頭微微一蹙,眉心被擠出一個淺淺地“川”字,“有時候剛切著不疼,看見血了才疼,還是得看清楚,萬一有傷,就去打破傷風。”
小題大做了不是?
黎江白聞言“噗”笑了出來,他抽出手,舉到晏溫眼前:“你看,”他將五指張開,“半點事兒沒有,被切壞的只有那根胡蘿卜,你要不要帶胡蘿卜去打破傷風?”
他說著笑著,彎了一雙眼睛。
“蘿卜打什麽破傷風。”晏溫放下心來,他拿起歪在一旁的菜刀,不著痕跡的將黎江白擠開,他拿著菜刀在一截胡蘿卜上比劃了幾下,接著將菜刀高高舉起,重重落下,“它隻配去我五髒廟裡待著。”
又是“當”的一聲,晏溫像是要拿胡蘿卜撒氣,原本好看的滾刀切被他剁的七零八碎,有一片極薄的胡蘿卜片懸在操作台的邊緣。
黎江白悄默聲伸手,把那片胡蘿卜勾了下來,賽進嘴裡。
“你吃了啥?”一根修長的手指勾走了一抹黃,晏溫的目光跟著那根修長落到黎江白唇邊。
“胡蘿卜碎屍,”黎江白白他一眼,指了指案板說,“你再剁咱倆直接包餃子算了,還喝什麽湯。”
玻璃外面倏然亮了起來,明亮的燈光闖進廚房來,廚房對面是隔壁樓一戶人家的陽台,那家有個四五歲的小姑娘,陽台上晾著好幾件綴著沙蓬的公主裙。
黎江白順著光來的方向,往那陽台上瞥一眼,看見那家的小姑娘正趴在窗台上,往他們這邊看過來。
“瞧瞧,”黎江白朝著那小姑娘笑了笑,“你嚇著人家孩子了。”
“我多大勁兒啊能嚇著另一棟樓的孩子?”晏溫一下子笑了出來,他捏了一小塊胡蘿卜塞進黎江白嘴裡,“整天給我扣高帽,孟薑女都沒我冤枉。”
胡蘿卜很脆,黎江白將其抵在後槽牙邊,清香的汁水順著牙縫流向唇舌,他嚼了嚼,突然說:“要不咱們包餃子吧。”
太跳脫了,晏溫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愣了兩秒,看見對面的小姑娘跑回屋裡。
“啥?”晏溫說。
對面陽台燈關了,廚房裡也暗了些許,黎江白垂首看著被剁的不成樣子的胡蘿卜,俯身在櫥櫃裡拿了一個盆:“我說咱們不喝湯了,包餃子吃,”他將大塊的的胡蘿卜先收起來,“胡蘿卜餡兒的。”
肉餡是重新買的,面是臨時和的,一頓飯忙完後天色已然深的不能再深,不知是不是錯覺,明明知道還會下雨,可黎江白還是覺著天上似乎有星星。
“明天真的下雨嗎?”黎江白看著慢慢漂上來白胖餃子,將火關小,一手拿著漏杓,一手拿著一個比鍋還大一圈的盤子,準備出鍋。
晏溫在收拾冰箱,把削了皮的土豆和多出來的排骨放好:“下啊,這一周都下,而且還不小。”
餃子熟了,黎江白關了火,他將餃子盛出來,平鋪在盤子裡:“好吧,那應該是我看花眼了,我剛剛好像看見了星星。”
說著黎江白又抬起頭,只見麻黑的天上什麽都沒有,說晴不晴,說陰倒也沒那麽陰,玻璃倒映出潔白的燈,代替了隱藏的月亮。
黎江白端出餃子,走過晏溫時向他歪頭笑了笑:“這會兒是真要餓急了。”
晏溫笑笑,關上冰箱,順手接過一盤餃子,他跟在黎江白身後一道去了餐廳。
燈池裡的射燈滅了一盞,那塊兒牆壁有些空蕩,牆面紋理粗糙,刻畫著水波紋樣。
晏溫放下餃子,回廚房拿了兩碟醋,他坐在黎江白對面,眼前便是那缺了一塊的光。
“你很喜歡這樣的燈?”晏溫指了指牆上的光,“我看你的夜燈也是這樣的。”
“嗯,”黎江白夾了一個餃子,泡進醋了滾了一圈,接著咬來一個小口,放出熱氣,“柳叔以前弄的就是這種燈,我打第一眼見了就喜歡。”
晏溫也夾了個餃子,一口咬掉近一般,然後泡進醋裡:“我家以前是這樣的燈?”他燙的說話都不利索,“我怎不記得呢?”
黎江白抬眸看了晏溫一眼,吹吹餃子說:“不是射燈,你家那個大頂燈,還有浴室裡的燈,都這樣兒的。”
晏溫擰眉琢磨了一下,將剩下的大半個餃子塞進嘴裡:“噢…”他想起來了,“就那燈?我覺得老醜了。”
胡蘿卜餡兒的餃子偏甜,蘸著醋混成了酸甜口,黎江白對著那餃子正要咬下去,猛地聽見晏溫如此說,他一下子頓住,上翻著眼珠看著晏溫,眸色不善。
“喲你這樣忒嚇人,”晏溫夾了第二個餃子泡著,他撇撇唇角,抬手遮住黎江白的眼睛,他解釋道,“我是說我家的燈醜,不是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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