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看著瘦,”黎江白迎著晏溫打量的目光瞪回一眼,“我也可以一拳把你打進牆裡,保證三天摳不下來。”
說著他伸手比了個“三”,唇邊的笑多了一絲帶著困倦的狡黠。
晏溫也笑了出來,這一頓早午飯打破了多年的生疏與壁壘,他們就像是一條紐帶的兩段,在這陰雨天裡緩慢地點燃,彼此靠近相擁,光熱逐漸交換。
前面是紅燈,司機緩慢地踩下刹車,公交跑了一趟又一趟,司機或許是有些著涼,他偏頭打了個噴嚏,又用袖子捂著嘴咳了好幾聲。
車停穩了,黎江白突然大起膽子,他腰身不再挺得筆直,而是半癱了癱的窩在椅子裡,他微微歪斜上半身向著晏溫靠去,腦袋放在人肩膀上,就像小時候常做的那樣。
“還有一個站,讓我靠一會兒。”黎江白打了個呵欠,偏著臉仰頭看天。
紅燈不長,車身又晃動起來,熒綠色的燈掠過了窗,鋪在黎江白臉上。
他又不說話了,隻緩慢的呼吸,鼻尖縈繞著晏溫身上的味道,摻雜雨水,變得又濕又暖,熟悉的感覺讓他的心變得很重,一下下的砸在肋骨上,似乎跳不起來。
一個站的距離很近,像是一部浪漫的愛情電影被按下了快進鍵,行道樹帶著微亮的路燈疾速後退,灰色的天被棟棟高樓分裂。
車停了。
“你還是用的那款香水,”這是一個陳述句,黎江白說著含了些許笑意,“我很喜歡。”
晏溫歪頭在黎江白發頂蹭了蹭,他輕輕閉眼,片刻後又睜開:“嗯,沒換。”
“別換,”黎江白聲音綿軟,仿若被雨沾濕的棉花,“換了我不習慣。”
晏溫聞言又蹭了蹭他的發頂,他輕輕應聲,似乎怕驚擾了這團疲累的棉花:“嗯,不換。”
這是一個老舊的小區,看著與晏溫家年頭差不多,新刷的外漆也擋不住內裡的腐朽,裸露的電線與燃氣管道都昭示著危險。
“這要是漏了氣可就炸了,”晏溫抬頭看著管道,不禁蹙眉,“這不會被查嗎?”
“今年就修了,”黎江白摸出鑰匙打開樓道門,側身讓晏溫先進去,“本來說這個月就找人來修,可是一直在下雨,就一直拖著。”
晏溫抬步進門,可一雙眼睛還是黏在那管道上,他不放心:“要不你去我家住吧,等修好了再回來。”
“我去你家幹嘛?”黎江白伸手把人推進去,手一松門便自個兒關上,將門簷上的凌亂悉數擋在外面,髒髒的鋼化玻璃上嵌著一生鏽的鐵絲網,將門外的景分割成等大的幾片。
黎江白推著晏溫上樓,他在人身後說:“你家裡就兩個臥室,我去了睡哪?”
晏溫半回過身將人拉到身前,讓黎江白走前面,他說:“以前又不是沒睡過,你睡我…”
“你那張床忒小,”黎江白順著晏溫的勁兒走在了前面,他打斷道,“小時候可以,現在怎麽睡?倆成年人睡一張一米二的床,疊羅漢嗎?”
音落他看了晏溫兩眼,覺著晏溫也變了不少,晏溫的話他可以完本的還回去,晏溫模樣變了,也長高了。
比他高,錯著台階看不出來,但站在平地上時,黎江白發覺自個兒應該是隻到晏溫的眉毛。
“也是,”晏溫低著頭爬樓,並不知道黎江白一步三回頭地看他,“那你可注意著點兒,真炸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天然氣也會炸,還是得叫物業把電線整整,誰家走線是團成一團啊,我剛才看著有一圈的膠皮都破了…”
晏溫又開始碎碎念,就像小時候那樣,只是聲線再也沒有之前那樣稚嫩,成年男性低沉的聲音帶著每個字眼,一下下的敲著黎江白的耳神經。
“知道啦。”黎江白轉回身去,突然笑笑。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
第9章 溺於白苔
樓梯一角,白苔,淡淡的香檸檬和杜松子,薰衣草殘余的花瓣攜著雪松,將黎江白整個包圍。
這是黎江白最熟悉的味道,也是黎江白最喜歡的味道,晏溫離開的這幾年裡,黎江白已經記不清自己買了多少瓶白苔,這個味道浸泡他的枕頭,融進他的夢。
今兒個依舊是白苔,卻是黎江白熟悉又不熟悉的白苔,這層裹著他的白苔沾染了晏溫的體溫,乾淨的味道裡多了一分柔和與厚重。
黎江白靠在門上,臉埋在晏溫頸窩,白苔給他安慰,他深深的嗅探,隻覺緊繃了一夜的神經都松垮下來。
鑰匙插在鎖眼裡,沒有人去轉動,冰涼的、帶著水汽金屬抵著黎江白的腰,隔著衣衫印下一道紅痕。
“我很想你,”黎江白輕聲說著,言語中情愫不明,“每一天都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嗯,”晏溫抬手摸了摸黎江白的後腦,接著輕拍幾下,他說,“我也很想你,每一天都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頸側的肌肉能觸及黎江白的呼吸,溫熱的氣息拂過一遍又一遍,潮濕一層又一層的糊了上來,晏溫也分不清是鼻息還是眼淚。
他輕輕拍了拍黎江白的後腦,正要觸碰脖頸,卻被黎江白攔了下來。
這棟樓很老了,樓道裡的窗還是雕花樣,落進來的光糊成了一團,像是新年時剪壞的窗花。
黎江白抓住了晏溫的手,緩緩移開,而後他抬起頭來,微微仰起下巴,眸色不明的看著晏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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