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得當著晏溫的面叫他一聲哥哥,這次是真的害怕了。
晏溫抬手捏了捏黎江白的臉,笑著說:“只要你不想我就不走。”
樓道裡突然變暗,天上積起了雲,將冷白的太陽盡數遮了起來,風倏然猖獗,卷著禿銀杏的枝杈好像要將其折斷,晏溫回頭看看樓道外的昏暗,似是又要落雪。
塑料袋被順豐吹動,掀起嘩響。
“只要你願意,只要你想,”晏溫捏了捏黎江白的胳膊,向他揚出一個笑臉,“我可以永遠陪著你。”
小孩子的誓言總是單純又稚嫩,卻總能熨帖另一個小孩子的心,這種單純和稚嫩不摻雜任何利益與糾紛,乾淨的就像是還沒落下來的雪。
“你說的哦,”黎江白慢慢笑開了,抬起手,伸出一根小指頭,“拉鉤印章。”
晏溫也笑,學著黎江白抬起指頭,交握的手指在空中晃了三下,接著拇指相對,印下了一個隱形的章。
老人都說,過了臘八就是年,這年一旦跨過臘月二十三,除夕便緊趕慢趕的到了眼前。
熱鬧都在各家各戶,街上冷清了,今冬下了好幾場雪,小年之後幾乎就不見晴天,可偏偏到了年根太陽露了臉,樹枝房簷上的冰凌晶瑩,幾團水痕交疊的落在腳邊。
“這玩意兒不會斷了吧?”晏溫拎著塑料袋,一晃一晃的走在黎江白前面。
塑料袋裡是柳殊給黎江白織的手套,藍黑相間,與晏溫是相反的花色,本來二十四那天晏溫已經帶了過來,可他跟黎江白一拉鉤一蓋章,就把這事兒忘了個乾淨,倆小孩兒吃完了早飯回來還沒想起來。
好在沒丟。
晏溫仰頭看著陽光下的冰凌,興許是風吹動光影,他總覺得那些冰凌一直在晃,他用胳膊肘捅了捅黎江白,說:“你說這玩意兒要是掉下來,會不會把腦袋給扎穿了?”
黎江白正翻來覆去的看著手套,心裡有正美,晏溫的話他沒怎麽聽清,只聽了個要扎穿腦袋,血腥畫面就像是開屏暴擊的恐怖電影,猛然在他腦子裡炸開。
“啥?”黎江白倏地扭頭,險些晃著脖子,“啥扎穿腦袋?扎穿誰腦袋?”
“扎穿你腦袋,”晏溫白了黎江白一眼,撇撇嘴,一把抓著人胳膊束在身側,“你這一路都沒聽我說一句話,合適嗎?”
接著晏溫又將黎江白的手抓起來晃了晃,相似的手套疊在一起:“你就這麽寶貝兒這玩意兒?”
晏溫是真的生氣,可稍稍凍僵的臉做不出太生動的表情,他就像是被箍在一張半硬的面具裡,只有眼睛可以生氣。
有些滑稽,像個不熟練的馬戲團小醜,黎江白看著這張臉笑了出來,但隻笑了一聲,就在那雙怒目下憋了回去。
“你還笑?”晏溫使了點勁兒,用來表達他的不滿。
“不笑不笑,我聽你說話。”黎江白抿了抿嘴,壓下上翹的唇角,可那雙彎彎的眉眼還是暴露了他。
黎江白看著晏溫眸子裡映出的自己,以及身後的冰凌,他突然發覺晏溫的眼睛似乎比這冬陽下的冰凌還要亮:“哇,”眼睛一下子圓了,嘴也張的圓,黎江白指指晏溫,又指指冰凌,“晏哥哥,你的眼睛好好看哦。”
表情做作,聲音也做作,這是明顯的、轉移話題的差勁伎倆。
晏溫不是不知道,每次黎江白怕他生氣,都會用同樣的差勁伎倆,晏溫說不上是吃還是不吃這套,只是每次他都會打著哈哈敷衍過去:“哦哦是哦,好好看哦,挖給你要不要哦。”
沒說完他便又送了黎江白一個白眼,然後拉著黎江白往超市去,今天除夕,超市開門晚關門早,他們得趕著超市下班前去買點兒喜歡的零食囤在家裡。
一個差勁,一個敷衍,誰也不揭穿誰,誰也不嫌棄誰。
馬路上幾乎沒有車,晏溫橫穿過去走的很快,黎江白時不時就得小跑幾步,他咯咯笑著,看著二人相握的手,兩隻手套間是共有的溫度,足以捂熱除夕傍晚的寒風。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
第14章 新年將至
天黑得早,大院門口不知何時掛起了兩盞紅燈籠,風鼓動燈籠簌簌作響,左邊的燈籠掛的有些偏,一下下的撞在大門上。
光影被拉長又縮短,暖的像是晚夜的太陽。
巷子很深,拐了兩個彎,晏溫與黎江白一人拎著一個超大號的鼓囊囊的塑料袋,裡面裝滿了各式零食,還有兩雙毛絨絨的白色棉拖鞋。
棉拖鞋露了半拉在袋子外面,說是棉拖鞋,可還露著腳趾,塑料袋隨著走步不停的晃悠,絨絨白毛蹭著黎江白手指,可惜手套太厚,他並不能很好的感受這柔軟。
大院大門敞開,門口有一攤紅色的碎紙,不知是誰家已經放了一掛鞭炮。
巷子裡總是有風,今天的風帶了這硝石的味道,大院裡已經有人開始生火燒油,滾了油的肉香生出濃濃年味,晏溫抻著脖子深深一聞,接著笑了一下。
“快回快回,”晏溫突然抓住黎江白的手腕,拽著他往那亮光處走,“我爸應該已經開火了,咱現在回去,還能吃上第一口熱的。”
“為啥要吃第一口熱的?”黎江白抬了抬胳膊,袋子太沉,胳膊稍微有點酸。
“不知道,”晏溫嘿嘿一笑,腳步又緊了緊,“反正每年我都跟我爸掙第一口,誰搶到了誰就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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