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麽,站起身,關上了門。
“誒!“溫嘉朗出聲製止,“可能會讓孩子有不安全的感覺。”
陸曉回答:“我覺得不是那方面的問題。”
說罷, 她敲了敲旁邊的藥架。
門關上後藥品間安靜了下來,金屬撞擊的清脆回響甚至有了回聲。
小女孩瞬間瞪大了眼睛, 面露驚奇。
陸曉又走到桌子邊,敲了敲桌子,發出兩聲悶響。
小女孩皺了皺眉,顯然並不喜歡這聲音。
陸曉看向小梁,說道:“尖叫一聲。”
小梁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照做,長大了嘴巴:“啊——”
小女孩又開始鼓掌,十分興奮。
“她喜歡高音,”陸曉說道,“對聲音十分敏感,有刻板反應,對你用小熊的比喻無法理解,注意力很難集中,我覺得這或許不是創傷後遺症。”
溫嘉朗立即反應過來:“泛阿斯伯格譜系障礙……”
陸曉點頭:“嗯。但還需要請專家來診斷,不過,如果真是的話,應該會對簡單,直接的問題有反饋。”
溫嘉朗懂了,立即把桌面上的玩具都收了起來。
陸曉又蹲回了小女孩身邊,讓她的視線裡只有自己。
然後,指著她大臂上的一塊淤青,問道:“這裡,是誰打得?”
小女孩指了指自己。
陸曉又指向下一塊,小女孩依舊指著自己。
如此往複十幾次,答案無一例外是自己。
阿姨終於忍不住:“嘖,真難啊,生了這麽個孩子……”
小女孩的注意力又被吸引過去。
陸曉不得不再次敲了下輪椅的鋼骨,才讓小女孩重新冷靜。
“那這裡呢?也是你自己打的麽?”陸曉指向小女孩腹部。
小女孩愣住了。
然後搖搖頭。
小梁和林警官瞬間警覺。
陸曉又問道:“那是誰打得呢?”
從頭至尾,她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即使是現在。
小女孩卻似乎不願回答這個問題,咬緊了嘴唇。
“是家裡人讓你受的傷嗎?”陸曉追問。
終於,小女孩似乎做出了十分艱難地決定,點了點頭。
劉重安立即起身,“我這就去拒捕喬思齊和沈廣梅!”
說罷,她重新穿上了警服。
小女孩眼睛一亮,指著警徽,重複道:“我叫喬小妹。我今年十三歲。我要控告我的父母。”
“我叫喬小妹。我今年……”
……
“也許是看電影學來的?”溫嘉朗猜測道,“可能看到有孩子這樣對警察說話,於是鶯鶯也就記住了。”
“有可能。”陸曉道。
“那天也是楚孑說要報警,也許是鶯鶯聽到警察兩個字,才開始說這一串話的。”
“嗯。”
至於喬小妹為什麽看到警察標志就像背台詞一樣說出了這段話,幾人又問了十分鍾也沒結果,而阿姨急著要走,喬鶯鶯的狀態也不太好,於是只能作罷。
“兩件事,一,我會讓鄧雯雯抓緊起草批捕文書,交給警方;二,這位兒童權益保障員,我會找科長申請,換一個。”
回程的車上,陸曉對溫嘉朗說道。
“沒問題,”溫嘉朗苦笑,“現行規定,向受害兒童問話必須要有兒童權益保障人,也就是合適成年人陪同,以保證檢查和公安不會出現傷害兒童利益的問題,但很多時候出了事的小朋友無親無故,我們也只能從社區或者醫院臨時找一位。”
“所以,其實大多數時候,合適成年人和孩子不熟,可能就是剛接手一兩個小時,知道的也少,得是我們攔著保障人不傷害孩子,而不是保障人攔著我們。”
溫嘉朗說著也覺得有些無力,最後也只是搖頭笑笑。
陸曉看向窗外,整個城市的街景隨著馬路的顛簸上下顫動,就像是張扭曲了的油畫,到處充斥著隨意。
老人推著車沿街叫賣,渾身髒兮兮的孩子四處穿行,遠處的海濱區的射燈已經照向天際,而檢察院附近的舊城區路燈卻還沒亮起,這裡就像所有的三線城市一樣,新舊交替,撕扯著一代又一代人之間的距離,永不停息。
手機嗡嗡響了兩聲,陸曉收到了兩條微信。
第一條是“歸渡未檢科”群裡鄧雯雯發來的,已經整理好了的和檢察院合作的心理專家的名單,陸曉一個一個名字看下去,發現經常和檢察院合作的列表裡並沒有在兒童自閉症方面有特長的專家,於是回復讓鄧雯雯挑一個時間合適的即可。
第二條則是一個很久沒有聯系的人發來的,內容很簡單。
清風拂曉:【今晚七點在畫舫酒樓,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陸曉下意識回復“不必了,你們吃就好”,但想了片刻,又回到“好。”
然後,她又在檢查科室的群裡圈了鄧雯雯,“心理專家的事不用忙了,我來解決。”
陸曉回微信的時候沒什麽表情,即使是在群裡發“辛苦了”的表情包的時候依舊帶著疏離的氣質。
溫嘉朗就這樣看著陸曉回了一通微信,才終於問道:“好久不見,你剛回歸渡,還適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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