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對於梁啟超和梁思成,甚至是梁再冰和梁從誡幾位可能比較熟悉,但並不知道這位“二兒子”梁思永先生其實是我國考古學界的一顆明珠。
梁氏家族精英無數,梁思永則是遠赴哈佛讀了人類學與考古學,被譽為“中國接受西方正規考古學訓練之第一人”。
梁思永先生是在30年代時對安陽殷墟後崗的考古作業中,證明了著名的後崗三疊層。判定了商文化、龍山文化和仰韶文化之間的相對年代關系,從而將殷墟的神秘面紗再揭開了一層。
楚孑正聽一旁的日本教授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只見屠鑾教授的神色更加不快了。
然後,他也沒想到屠鑾教授也下到了探方內側,靜靜聽了一會,忽然開口:“楚孑,你來分辨一下這裡遺址文化層的分層情況吧。”
此話一出,日本教授應該立馬給自己的學生翻譯了一邊,探方裡忽然寂靜了,所有霓虹國學生的視線都看向楚孑。
楚孑還沒來得及答應,就見秦鐸也下來了,悄咪咪扥了扥屠教授的袖子,低聲道:“這會不會有點難為小楚了啊?”
要知道,對於一個普普通通的考古學本科生來說,第一次來工地就能說出文化層的分層情況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更別提楚孑他還是個二專業的學生了,還當著一班外國人面,所以秦鐸才覺得這麽緊張。
但屠鑾卻抬了抬袖口,看向楚孑:“這種基本功不過關,我也不留你了。”
一幫霓虹國學生聽完這話更興奮了,帶著點進展但又幸災樂禍的表情看向楚孑。
這種突如其來的壓力,哪個學生不懂啊!
楚孑長舒了兩口氣,凝了凝神。
雖然這很難,但他也沒有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畢竟當初誰都說大一想發CSSCI是天方夜譚,但他不也發了嗎。
楚孑開始冷靜觀察起探方的剖面。
同一時間,他的腦海中也在飛速運作,把之前看過所有的關於新樂遺址的信息都找了出來。
正當秦鐸想給他一點提示的時候,楚孑直接開了口:“這第一層,也就是所謂的上文化層,出土了極為少量的雙魚紋青銅器,還有列蹀,也就是類似項鏈的飾品,還有些陶器等等,所以這一層並不是單一的文化層。”
楚孑見周圍的霓虹學生都一臉不明所以,而自家秦鐸和屠教授都是一臉松了口氣的表情,又解釋道:“雙魚紋青銅器和列蹀都是女真族常見的器具,而在宋代的時候,東北地區被稱為‘金國’,正是女真族掌控的,後來的陶器則帶有很明顯的明清特色,所以是融合了這幾個時代的文化層,我猜想很可能是由於近一千年以來因為河流泛濫形成的淤積層。”
秦鐸聽完,暗暗給楚孑比劃了一個大拇哥。
楚孑放心片刻,又繼續說道,“第二層是中文化層,土質像是黑褐色亞黏土,想來應該是新石器末期的,也正是在這一層中有大量的石器、陶紡輪等等器物。”
“這一層應該是距今三千至四千年左右沼澤發育泥炭層,對吧?”
秦鐸認真地點了點頭:“沒錯!”
看來屠鑾選這孩子當學生是有原因的,這份功底真的很了不起!
楚孑又蹲下觀察了片刻,方才開口:“這第三層應該是最難發掘的,因為泥土成分十分複雜,能見到裡面含有貝殼和大量的動物骨骼,不過我不是研究古生物的,看不太出這骨骼屬於什麽生物。”
“不過,因為第二層中完全不含貝殼等等,所以還是能分的出來,如果要說點別的,應該可以說這層中的骨骼類保存的都不錯,因為有這麽多貝殼的存在,能減緩骨骼類的降解。”
秦鐸眼睛都瞪大了:“這你怎麽都知道啊?”
楚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原本是理科生。”
“可以的,”秦鐸拍了拍楚孑的後背,“幸虧我們屠教授先把你搶走了,不然你要是跑去學更冷門的古生物學就壞了!”
“還有最後一層呢,”屠鑾教授的臉上看不出開心,但站著的姿勢放松了不少,“最後一層有什麽?”
通常,因為文化層堆積的最後一層都是年份最久遠的一層,所以能確定它的情況很難,這也是最考驗基本功的時候。
但楚孑只是稍稍思索片刻便回答:“這是生土層,土質土色是純淨的黃色細沙,應該距今一萬年左右了,可能是全新世早期的平原階地吧?”
屠教授聽完,微微點了點頭:“還算像話。”
楚孑這才松了口氣。
剛剛他腦筋飛轉,說完這一通都感覺自己缺氧了。
但因為新樂遺址的土層還是比較好分類的,疊加的狀態並不算多,所以他才能說出來。
要是更複雜一點,可能就需要有經驗的人指點才能作答了。
而劃分完年代層,楚孑也對這裡有了新的認識。
一片土地到底要經過多少變遷,才能變成如今我們看到的樣子呢?
上面又有多少祖先的汗水、淚水、足跡,才能演化出此種模樣呢?
只是過去的一百年裡,這片土地就經歷了無數變遷,而在更遠的時光中,她又是如何發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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