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生在那個內憂外患的時代,他們能做的,只能是跟經遠艦一起抵禦外敵,拚盡自己最後一絲力量。
楚孑看著那個上面刻有“經遠”二字的小木牌此刻靜靜地躺在容器的水底,似乎它正在和自己對話,緩慢地娓娓道來。
當年管帶林永升和他的將士們,曾經一起去到英國接收這艘軍艦,然後他們一起駕駛著經遠艦橫跨半個地球來到華國,一起在威海接受諸位親王與李鴻章總督的檢閱,一起在大東溝向敵人還擊,最後,一起沉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這艘120多年以前的戰艦,曾被寄予了無數國人的希望,它在彼時成為了尊嚴和地位的代表,絕不僅僅只是三千噸的鋼鐵。在它的身軀之上,曾經生活過二百多位鮮活的生命,最後他們卻直接衝向了老人石,沉眠於此。
楚孑走出了儲藏室,望向此刻已經平息下來的海面。
他看到海面之下,亮起了一片淺淺的熒光,如夢似幻。
知識告訴他,這些只是某種藻類,在白天吸取陽光之後夜晚會散發淡淡的黃色熒光,但楚孑卻覺得,這些熒光是某種希望與寄托的實體,它們在深夜從海底升騰,望著浙奉662上吃飯、喝酒甚至引吭高歌的隊員們,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
隔天清晨,楚孑和其他隊員們也並沒有因為這小小的興奮睡懶覺,而是繼續埋頭工作著。
在水下考古隊員們確認了經遠艦艦銘的位置(楚孑曾在洞口插入了定位所用的鋼釺)之後,水下三維掃測小組也要開始他們的行動了。
為此,他們用上了最先進的BlueView BV5000-2250掃描設備,經過了一上午的嘗試,終於將水下的情況掃描了出來,看著3D圖案和點雲在顯示器上出現,楚孑雖然不明白這具體又多厲害,但也在內心為他們鼓起了掌。
這套設備價值150多萬,是由魯省某勘測設計有限公司直接帶著技術員來支援的,也是第一次在水下考古的工作中進行應用。
這種帶著實驗性質的嘗試也成了在這次經遠艦的水下考古工作中諸多次嘗試的縮影,之前不論是設備層面還是人員技術層面,華國的水下考古工作都很少用到這些儀器。將本來用於水下管道測量、水下設備拆除等等作用的儀器用於水下考古工作了,則是經遠艦的水下考古工作突破性進展的另一層體現。
但就在楚孑幫助了不少別的小組完成他們工作之後,水哥找到了楚孑,安排給了他一項新的任務,要帶一個人潛水再去看看艦銘。
而這是一位女士,楚孑很確定她應該是今天剛剛登上浙奉662號的,因為在此之前,整個浙奉662號上別說是女性了,連一個頭髮長的都沒有。
面前的女士見到楚孑之後,朝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田程。”
楚孑和對方握了握手,自我介紹了一下,又問:“請問您是?”
田程將長發束起,咧嘴一笑:“等潛水完再說吧。”
雖然什麽信息也沒透露,但憑借對方說話爽利的感覺,楚孑竟然感覺到了一絲真誠。
水哥也道:“田程過來的消息並沒有太多人知道,小楚也別告訴太多人,等待會天氣好了,你們兩個一起潛水就好,帶她去看看艦銘。”
楚孑雖然滿肚子疑惑,但還是乖乖領命。
末了,水哥又囑咐了楚孑一下:“田程有過很多次潛水經歷,經驗非常豐富,小楚你給她帶個路就行。”
“好。”
水哥走後,面對保持神秘的田程楚孑本來覺得有點尷尬,不知道該聊什麽,但沒想到田程摸了摸口袋,掏出來了兩個砂糖橘,遞給了楚孑一個:“你在浙奉662上待了多久了?”
楚孑見到橘子兩眼放光,要知道,在船上最缺的補給就是新鮮蔬菜和水果了,所以也沒謙虛,立馬剝皮吃了起來,“兩個月了。”
“很辛苦啊,”田程道,“聽說你是這次工作裡年齡最小的潛水隊員,怎麽想起來做這一行?”
“我什麽都想試試,”楚孑如實答道,“以後也不一定一直做這一行。”
田程一笑:“挺好。你以前是做偶像的吧,現在竟然能這麽靜下心來做這些工作,對年輕一代來講很有教育意義啊!”
楚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低聲道:“都是正經行業,只要努力工作,哪一份職業都差不多的。”
“有點意思。”田程又笑了一下,然後就沒說什麽。
楚孑就也這樣安靜了下來。
雖然田程基本沒有交待自己的信息,但楚孑和她相處起來莫名覺得很舒服。而且從對方的談吐和氣質來看,一定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只不過,如果按照刻板印象來看,女強人一般都留著短發,穿著立整的西裝,不施粉黛;可田程不僅是長頭髮,還上了淡妝,塗著指甲油,穿著仙氣飄飄的裙子。
因為過去兩份職業的關系,楚孑沒接觸過太多異性。但田程讓他有種感覺:厲害的女人其實不需要看起來像男人一樣。
水下三維掃測小組的工作完成的時候已經到下午四點多了,水哥讓楚孑趕緊做好準備,帶著田程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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