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楚孑拿起這張拓片,開始讀了起來。
“自x或作x。至於多後衣,空空空,上闕。貞:翌甲x自x。”
其中的x字就是一些很特殊的符號。
甲骨文就是這樣,很多字讀不出來也很正常。
富教授向他投去讚賞的目光:“不錯,看來你之前說讀了王國維先生的書,不是假的。”
“是的,”楚孑笑笑,“這些正是出自王國維先生所著的《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
“那你能不能猜猜,這些x是什麽意思?”富教授又問。
楚孑想了片刻:“應該是人名吧?因為看起來像是田野的田字,但其實多加了一畫,應該是作為區分。”
“正是,”富教授看向白教授,“之前你說這小子有些甲骨文的功底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是真的。”
楚孑真的不是謙虛,而是心裡發虛,隻道:“我只是學了王國維先生的一點皮毛罷了。”
“能知道王國維先生已經不錯了,”富教授說,“一般人只知道王國維《人間詞話》的人生三重境界,但是很少知道王國維先生其實是甲骨文中的大牛,在《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的兩篇文章裡,不僅弄清楚了商王的次序,也肯定了甲骨文的作用。”
“是啊,”鄭教授也有著無限感慨,“要知道,甲骨文的發現在當時的考古界是一件多麽震撼的是,當時敢站出來說司馬遷《史記》寫的不對的人,也唯有這幾位學者了。”
楚孑也心神激蕩。
當年,鴉片戰爭的屈辱刻在了每一個華夏子民的心上,所以,當時的史學家都想要拚命的證明中華文化的悠久歷史,讓國人重拾自信。
其中最著名的,是梁啟超先生喊出來的“中華上下五千年”的口號。
而王國維先生後續對於甲骨文的研究,無疑佐證了這個說法,1928年,在傅斯年的大力支持之下,才對殷墟開展了一次為期18年的發掘,發現了上千片的甲骨文。
中華文化的悠久性才得到了學術界的肯定。
只可惜,後來王國維先生留下一句“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就投湖自盡了。
所以,後來也有一種說法,說甲骨文是不吉利的學問,研究此種學問的人都不得善終。
想來,富教授也是想到了王國維先生後來的處境,此刻也是搖了搖頭。
鄭教授看面試的氣氛忽然沉寂了,抬起頭,想要調解一二:“看來富教授對楚孑很感興趣,那請問屠鑾教授對楚孑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屠鑾抬起眼皮,靜靜地看了楚孑一眼。
然後,他輕輕問了四個字,讓在場的教授無一不感到奇怪。
“會素描嗎?”他說。
第68章
“素描?”楚孑懷疑自己聽錯了。
“嗯。”屠鑾的神色依舊冷冷淡淡的, 也沒過多解釋。
聽到這兩個字,楚孑的第一反應是看向鄭教授。
鄭教授專攻的方向是美術考古,這事楚孑是知道的, 但沒聽說屠鑾教授也需要美術考古啊。
鄭教授似乎知道楚孑是怎麽想的,於是說道:“美術考古其實不太需要學生有專業的美術功底。”
白岑看楚孑有些疑惑, 所以幫忙解釋道:“屠教授對古建築頗有研究, 而且, 即使不是為了研究古建築, 考古學人也會經常遇到需要手繪的報告, 因為工地有的時候不方便拍照嘛, 不過現在都有了更專業的繪圖軟件,所以對素描的需求並不算太大,算是個加分項吧。”
“現在的考古器物繪圖、田野繪圖與計算機制圖三種繪圖需求都還蠻大,但你放心,考古學要求的繪畫不是要畫的一模一樣, 是以測量為基礎,更要求精準性與確切性, 所以即使你沒有美術功底也可以的。”
楚孑點點頭:“明白了, 我小時候學過一些國畫技巧, 也練過素描。”
“現場畫一下吧,”屠教授指了指桌子上的紙筆,然後回頭看看,“你就畫教室後面的那個空調吧。”
“好。”
楚孑接過鉛筆和素描紙,感覺壓力倍增。
怪不得學考古的學生這麽少,原來還要要求這麽多的技術啊……
但畢竟曾經學過一些, 所以楚孑也沒太慌張。
細細觀察片刻,他就在紙上畫了起來。
雖然很久沒有畫過畫了, 但是無論對線條、陰影還是透視關系的掌握楚孑都還記在心裡,畢竟他學過的每一個技術都會收獲“基本功扎實”的評價。
所以很快,楚孑便畫好了。
屠教授接過那張紙看了看,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可以。”
然後就把這張紙放到了一邊。
楚孑覺得有些挫敗,但他看到了後排的白岑教授,看過那張素描之後就給他比了個大大的拇指,便稍微安了點心。
看來屠教授是那種不太會誇人的老師。
而富教授的眼睛都看直了,想要招攬楚孑的表情幾乎遮掩不住。
鄭教授看時間差不多,於是便對楚孑說道:“楚同學,你也知道我們這次二專業的招收其實不是針對所有人的,如果對歷史的基本功沒有合格,我們是不會進展到這個地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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