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佩珩看他像是個縮頭烏龜似的,戳一下,動一下,耐心很足的繼續問,“嗯,也算,還有?”
夏沐伶道,“還有嗎?”
何佩珩道,“怎麽不問問,我對劇組演員有什麽看法?”
這個暗示已經足夠明顯了,但夏沐伶猶豫著,並不想問出口。
正好,有工作人員叫兩人過去準備了,下場戲馬上就要開始拍了。
何佩珩對那邊回應,“馬上過來。”
夏沐伶心裡暗暗的松了口氣。
何佩珩把奶茶又重新塞回了他手裡,指尖輕輕的擦過了他的手背,像是不小心的一般,並沒有怎麽在意。
“走吧,準備開拍了。”
夏沐伶點點頭,“好。”
他跟著何佩珩走到拍攝的機器面前。
這場戲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正面交鋒,就在這場戲之後,夏沐伶飾演的角色才感覺到了無比的絕望和無力。
他沒有辦法打敗面前的這個人,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這個人的手裡,他只能被慢慢的逼上絕路。
所以兩人的這場戲,夏沐伶要演出一個心裡的情緒變化來,可以說是有些難度的。
夏沐伶一開始掌握不好情緒變化的度,好幾次都演的太過火了。
但導演想要的不是這種外放的情緒,導演要的是他收著演。
越是壓抑收斂的崩潰絕望,越是讓人從內心裡剛到共情和悲哀。
何佩珩見夏沐伶遲遲演不出導演想要的崩潰感,而且演了太多次,他情緒也有點疲憊和不受控了。
眼見著天就要黑了,何佩珩便跟夏沐伶單獨聊了聊。
“其實路導的意思很簡單,絕望越是無聲無息,越是最能打動人心,絕望到了一定地步的時候,眼淚可能都是掉不出來的,臉上表情也可以呆滯一些,主要靠眼神戲,把觀眾帶入你的內心世界。”
夏沐伶蹭了下眼角,眼尾已經有點泛紅了。
何佩珩問道,“你有沒有特別傷心的事情?”
夏沐伶抬眸,“什麽?”
何佩珩道,“實在不行,等會我說完刺激你的台詞之後,你腦海中就想一些你在現實中真正感到傷心和絕望的時刻,這是體驗派演員的做法,有點傷精力,但是一旦演出來,真情實感是最能夠打動人的。”
何佩珩問道,“所以,想一想你最絕望的時刻。”
話音剛落,夏沐伶瞳孔就皺縮了一下,眼尾垂了下去。
何佩珩見他馬上就進入了情緒,便對不遠處正在等著的眾人點了點頭。
兩人沉默著回到機器前,路導喊了聲,“action!”
機器開拍。
何佩珩走到地上趴著的夏沐伶身邊,抬腳,踩住了他的肩膀。
雖然沒有真的用很大的力氣,但是鏡頭裡夏沐伶的臉上還是露出了極其痛苦的神色。
“是啊,人是我殺的,我就是栽贓給你,你不過就是我的一個替罪羊罷了,還真把自己當成人了?”
何佩珩語氣是帶著笑的,但是冰冷可怕的讓人後背發涼。
“還有,我告訴你,就算是我被抓進去了,不出三天,我就能被放出來,知道為什麽嗎?”
夏沐伶緊緊咬著牙關,不說話,眼睛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雪山。
潔白純淨的雪山下,卻正在發生著最黑暗腐朽的事情。
何佩珩俯下身子,在夏沐伶耳邊說了句什麽。
這對於夏沐伶來說是致命的打擊,他此時就應該感到滿心絕望。
路導坐在監視器後面,緊緊的看著夏沐伶的表演。
現場的所有工作人員也都安靜下來,觀看夏沐伶的發揮。
夏沐伶腦海在那一瞬間仿佛放空了似的。
他把心底裡原本緊緊關閉著的那扇門又打開來,裡面露出來傷痕累累的一顆心。
隨便的揭開一道傷疤,就會有鮮血流出來。
他此刻這麽趴在冰冷的地上,臉頰緊緊的挨著地面,甚至能夠聞得到泥土的味道。
這一切,都好像是三年前的那個崖底。
他就一個人,安靜的躺在地上,沒有人救他。
那種冷徹心扉的絕望,只要經歷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夏沐伶臉上沒有什麽劇烈的表情變化,只是眼神漸漸變得空洞,仿佛一片沒有底的深淵,墜入進去,永遠也爬不出來。
路導讓攝像頭慢慢的推進,推進到夏沐伶的眼睛上。
那雙眼睛裡的光彩漸漸暗淡下去,照映著遠處的雪山。
雪山都像是漂浮在他眼底,一切都像是虛無的假象。
“卡!”
路導大喊了一聲,“過了!”
何佩珩第一時間俯身,把地上的人拉起來。
夏沐伶眼神還是有些空洞,沒什麽反應。
何佩珩見他身上都弄髒了,沾上了泥土。
“沐伶,要不要去換身衣服?”
夏沐伶緩緩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
“不用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遞過來濕巾,讓夏沐伶擦一擦臉蛋上蹭上的土。
何佩珩順勢把濕巾接了過去,剛要抬手給夏沐伶擦一擦,夏沐伶卻直接把濕巾自己拿了過去,然後轉身走去了一邊。
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著,然後自己擦臉。
一下,又一下。
直到把臉蛋擦的紅紅的,他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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