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神,有序的食堂裡鬧起一陣喧囂。兩人同時抬頭,竟然見秦靖川從門口走了進來。
這大老板雖然是個工作狂,但除了各位主管極少有人見過他本尊。去頂樓都不一定能見著的人,更別說下凡來食堂吃飯了。
秦靖川像是看不見周圍的殷殷視線似的,老鷹抓小雞般一眼就鎖定了秦澈那桌,隨意拿了個餐盤老神在在去窗口打滿了——食堂阿姨不明覺厲,給的分量都比平常多出許多。
細微的討論聲逐漸響起,就算秦靖川是個普通員工,他那不俗的相貌和氣場也絕不會湮滅在人堆裡。而事實是這男人站在權力的巔峰,一人養活弘泰上下幾千員工,隻簡簡單單站著都有種不容忽視的氣勢。
方隱成有些搞不清狀況,在桌子下輕踢秦澈的褲腿:“他是什麽大人物嗎?”
秦澈歎了口氣:“他就是秦靖川,你方才吐槽過的那個資本家。”
方隱成頃刻有些不自然起來,新員工見到大老板,總會尷尬,然而不等他低下頭裝鵪鶉,秦靖川已經徑直走了過來,拉開他們旁邊空桌的椅子,穩穩坐下了。
見他落座,食堂才終於被解凍似的,重新響起了交談和打飯的聲音,只是大家的動作都克制了不少。
周遭氣氛僵硬,方隱成急忙站起來打招呼:“秦總好。”
秦靖川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說:“坐下吃你的。”
秦澈心中無語,但辣子雞來之不易,戳齊了筷子就要去夾,還沒沾到紅油,就聽旁邊的秦靖川輕咳了一聲。
辣子雞這種重油重鹽重辣的食物在家是被明令禁止的,他動作稍頓,仗著在外面秦靖川不能有大動作,夾起一塊塞進嘴裡,好吃得幾乎要搖頭晃腦了。
“你慢點吃,我不跟你搶。”方隱成笑著說完,去吧台給他倒了杯橙汁。
秦澈被伺候慣了,毫不客氣接過來就喝,也沒注意方隱成一頓飯其實沒吃多少,常常吃到一半就盯著他發呆去了。
秦靖川用余光將一切盡收眼底。秦澈是真的小,放在身邊的時候還不覺得,扔到人堆裡馬上就看出來了,跟應屆的學生比起來都顯得稚拙。
而偏偏這麽個還沒長開的人,在最青蔥的年紀就懷了他的孩子,秦靖川還能怎麽辦呢,看到對方眼底藏著的狡黠也只能無奈歎氣,罷了罷了,由著他作鬧吧。
餐盤裡的飯沒見少,旁邊兩個小的已經吃得差不多,秦靖川放下筷子,不動聲色走出了餐廳。
秦澈貪嘴吃的這頓飯很快就招來了報應。他腸胃被養得精細,紅油和冷飲下肚不多時就起了反應。
他一整個下午都有些蔫蔫的,為了不被秦靖川發現,還要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直到下午茶時分,傑西卡送來萬麗的清燉燕窩,他剛用小杓舀了一口,就捂著嘴衝進了衛生間。
秦靖川跟在後面心疼,用自己的杯子給他漱口,又伸手抹去嘴角的水漬,秦澈吐得鼻尖發酸,眼淚止不住向外冒,他著急訓斥了一句:“讓你不聽話!”
一句話捅了馬蜂窩,秦澈沒力氣跟他吵,倒是再也不理人了。他縮在休息室那張大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團,滿臉拒絕溝通的架勢,聽見秦靖川嘮叨還要捂耳朵。
當叔叔的終究不放心,將周謹平遠程招了過來,秦澈連著醫生一起抗拒,血氧儀剛夾上就被他一揮手甩到床下。
秦靖川耐心耗盡,把秦澈從被子裡挖出來,提溜進懷中固定住讓醫生檢查,氣得牙根都癢癢:“說了不讓吃非要吃,我什麽時候坑過你,就這麽討厭我?”
“那應屆生說什麽你都信,沒少蛐蛐我壞話吧,一頓飯的功夫你倆就結盟啦?我成階級敵人了?”
秦靖川有苦說不出,秦澈大條的性子真是愁死人,那小子眼睛都要粘他身上了,這邊還一個勁吃辣子雞。到頭來人家刷足好感拍屁股走人,他哄半天連個眼神都分不到。
他氣得要噴火了,秦澈終於悠悠轉過頭來,嘴唇因為脫水發白乾裂,一張一合道:“還不都是因為你的種。”
一刹那,秦靖川像被兜頭潑了瓢冷水,什麽氣焰都給澆滅了,在懷孩子的事兒上他永遠理虧,終究還是秦澈承受了更多傷害。出了休息室他能駕馭千軍萬馬,在這裡伏低做小還要被人嫌棄,秦靖川費勁擠出一句:“那也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秦叔叔,你真的在乎我的身體嗎?”秦澈縮在他懷裡,本應是個親密無間的姿勢,一直梗在心裡的東西卻堵得他發慌,幾乎想要一吐為快。
秦靖川要是真的在乎他,會把他的身體狀況隱瞞十幾年,會讓他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懷上孩子嗎?如今還要為了這個孩子補這補那,痛苦得簡直不像人過的日子。就這樣秦靖川還要教訓他,還要說著“為你好”訓斥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秦澈被憤怒燒灼了理智,一時間脫口道:“您當初收養我就是看我有這個本事吧,不然我哪有福氣能活到現在呢?”
他胸膛起伏,像是拿著一把雙刃刀狠狠捅進秦靖川的要害,暢快的同時自己掌心也被刀鋒劃得疼痛不堪,鮮血淋漓。
休息室裡驟然陷入了安靜。秦澈喘息著瞪視秦靖川的眼睛,想從中分辨出一些類似受傷或悔悟的情緒,可是並沒有,這個男人強悍得如一塊頑石,誰也別想在他身上鑿出什麽痕跡來。
半晌,秦靖川仍低頭親吻他,沒有不甘也沒有辯解,只是將人小心翼翼從懷中塞進被子裡,關上門去辦公室處理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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