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愣了一下,半秒後他毫不猶豫把秦靖川的手揮開:“你他媽是不是有毛病。”
秦靖川會在床上說些類似的渾話,他隻當是床笫之間的情趣,現在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秦澈都以為他是在樓下樹林裡中邪了。
“是真的,寶貝。”秦靖川表現得很平靜,從床頭櫃裡摸出檢查單,“B超是在你睡著時做的。”
秦澈捏著薄薄的兩張報告,他沒見過這種怪異的影像,但依稀能辨認出那個小小的蜷縮著的花生米,以及“孕早期”的診斷結論。病人信息欄赫然填著他的資料。
“這麽玩我有意思嗎?”他面無表情地看向秦靖川,“你這是什麽變態的癖好。”
自己從小養大的小孩,秦靖川幾乎是一眼就看穿了他毫無波瀾的平靜下隱藏的恐懼。他心疼了,讓秦澈接受身體內多出來的一套器官比想象中還要難,但這一步總歸是要他帶著他邁過去的。
他握住秦澈蜷縮著絞緊的雙手,注視著他的眼睛:“寶寶,你不信的話我們現在去做B超,不管你看到什麽,所有的一切都不會變,我對你的愛也是。”
秦澈像一個被牽著的提線木偶,麻木地被秦靖川領進B超室,任由他在自己肚皮上塗抹耦合劑。秦靖川的動作很熟練,就像剛剛才做過一次。
冰涼的探頭在小腹皮膚上移動,屏幕上黑白交錯的影像不斷變換,在切換到某一個區域時,周謹平指著一處模糊不清的輪廓說道:“這是你的子宮。”
不等秦澈反應,他便開始放大那塊區域,直到再次看見那枚著床在內膜上的孕囊。
“早孕二十五天。”周謹平再次說道,“雖然你的子宮受到內髒擠壓有些褶皺,但它是發育成熟的,可以為胚胎提供正常的養分。”
秦澈呆呆盯著屏幕,他想懷疑,想質問,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短暫的失語後,他顫抖著看向自己的小腹,耦合劑的觸感冰涼黏膩,他猛地抓住探頭甩到了一邊。
鐵質探頭敲在病床上發出脆響。“騙人。”秦澈蠕動著嘴唇艱難反駁,“都是一群騙子。”
他是男人啊,男人怎麽可能有子宮,怎麽可能懷孕,這個世界一定是瘋掉了。
“這是胚胎分化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小概率異常事件。”周謹平冷靜道,“您的子宮比較靠近後位,並且宮頸和腸壁之間出現了黏連的結締組織,形成導管,才有了自然受孕的可能。”
“好了。”秦靖川用眼神示意周謹平少說幾句,抽出紙巾替秦澈清理腹部,“寶貝,這是正常現象,你和其他人也沒有什麽不同。”
秦澈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緊緊握著,一字一頓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用力到整個人都在發抖,指甲掐進肉裡,滲出了血珠。
秦靖川被他攥著,眉頭都沒皺一下,承認道:“從你九歲的時候。”
“哈!”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秦澈松開了手,像是驟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九歲,從一開始,秦靖川就是知情的,知道他怪異的身體結構,知道他可以自然受孕,而這麽多年自己竟然都被蒙在鼓裡。
他癱軟在病床上衝秦靖川尖叫:“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恨死秦靖川了,想撲上去錘他,抓他的臉,身體卻因為應激而不聽使喚。秦澈在病床上慢慢縮成一團,渾身都在發抖,多麽荒謬,不男不女的活了這麽多年,竟還莫名其妙懷孕了。
他的肚子裡有一個尚未成型的胎兒。
他想起那個大著肚子躺在床上的噩夢,和夢裡披頭散發形容枯槁的自己,惡心欲嘔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儀器的滴滴聲越來越遠,秦澈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識。
秦靖川時刻觀察著他的情況,見人搖搖欲墜,搶先一步將他接住。昏睡中的秦澈像一只打開的貝殼,藏起來的不安和恐慌全凝聚在眼底鼻尖的一點紅暈裡,秦靖川抱著人手足無措:“怎麽會這樣?”
周謹平檢查了一下瞳孔和呼吸,得出結論:“是驚悸引發的暈厥。早孕期胎兒不穩,他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到其他的刺激了。”
然而秦澈在睡夢裡也很不安穩,他眼皮輕顫,噩夢一個接著一個。他看見張燈結彩的秦家大宅,裡面熱熱鬧鬧,吹吹打打,像是在辦喜事。主家和賓客來往忙碌,沒人留意到他,秦澈抓住一個眼熟的表親問道:“裡面在幹什麽啊?”
“秦先生要結婚了。”對方催他去幹活,“你不去幫忙,在這傻站著幹嘛?秦家養你真就一點用處都沒有?”
秦澈固執著不肯松手:“這裡那麽多秦先生,你說的是哪個?”
“當然是最有能耐的那個。”表親狐疑地看他,“是秦靖川啊,秦靖川要結婚了。”
哦,原來是他的秦叔叔要結婚了。秦澈心想,那他身份這麽尷尬,還是走開點比較好。可是要去哪裡呢?
他背對著鼓樂喧天的大宅,剛一邁步,腳下路面就稀軟塌陷了下去。秦澈仿佛身陷沼澤,雙手絕望地撲騰著,卻仍要沉進深淵裡去,他下意識呼喊那個人求救,秦靖川……秦靖川!
雙手被緊緊握住,整個人陷入熟悉溫暖的懷抱裡。這一喊把自己喊醒了,秦澈猛地睜開眼睛,額頭全是細汗。
秦靖川不敢睡實,闔著眼睛假寐,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個激靈爬起來,才發現秦澈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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