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傳來鍋鏟碰撞的叮當聲,和祖孫倆刻意壓低嗓音的交談。秦澈一個個撕掉身上的暖寶寶,翻出一件厚衛衣穿上,撩起簾子跟倆人打了個招呼:“早啊。”
“不早啦,太陽曬屁股啦!”朵朵把早飯端上桌,斜著眼瞅他,“哥哥,你昨天晚上說夢話了!”
房間內都有攝像頭,秦澈聞言一激靈,生怕說點什麽不能播的東西:“我說什麽了?”
“好像是秦什麽,”朵朵冥思苦想,“你是不是想爸爸了呀?”
“瞎說,我才沒有。”秦澈埋頭吃麵,臉頰被熱氣熏得紅彤彤的。
“沒事,我也經常想爸爸。”朵朵用小杓子往嘴裡挖飯,語氣成熟得像個大人。
村裡的窯廠式微,年輕人估計都在外面打工,朵朵的父母也不知道一年能回來幾次。秦澈摸不知道如何安慰,摸了摸她的腦袋。
吃過早飯,他幫一老一小收拾了衛生,等出門的時候已經累得腰酸背痛。這幾天他們要去一個老作坊去學習燒製瓷器,所有人在村口小廣場齊聚,季恆姍姍來遲,是從導演組的休息帳篷裡出來的。
兩人像肖似的兩柄長槍,打個照面就得呲火。季恆剛補完妝,正往身上噴防曬噴霧,見秦澈眼下掛著黑影,笑眯眯道:“睡得好嗎,秦老師?”
秦澈面露懷疑之色:“你去導演組幹嘛?”
季恆曖昧地衝他眨眨眼睛,而後輕飄飄一轉頭:“說了你也不懂。”
“你……”
正要吵架,導演魏江河在畫面外拿著麥說道:“人齊了先過來集合。”
大導演的威信尚在,秦澈只能作罷。
魏導宣讀完大概規則,學習陶藝需要兩人一組,抽簽結束,秦澈拿著跟季恆相同的簽幾乎要無語了:“這次不會也是你搞的鬼吧。”
“是又怎樣?”季恆滿不在乎,“你可是我對家,粉絲不撕逼,哪來的話題度?”
“老子不奉陪了!”等人群逐漸散去,秦澈氣勢洶洶衝進總導演的帳篷,“魏導,我申請換組!”
魏江河年近半百,保養得卻不錯,笑起來時眼角有細細的紋路。他像一個不急不躁的長輩,緩聲問道:“跟小恆鬧矛盾了?”
小恆……秦澈聽著不太舒坦,他沒有細想,解釋道:“我跟他的情況您可能也知道,播出來萬一效果不好怕影響了節目組。”
“可抽簽已經結束了,突然換組的話其他嘉賓會有疑問的。”魏江河和藹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秦澈本來就不會求人,更做不到低三下四,聞言就準備邁腿離開。魏江河在身後突然出聲叫住他:“澈澈,來這邊拍攝還習慣嗎?”
秦澈覺得一陣惡心,除了秦靖川還沒有旁人這樣叫他,他頭也沒回道:“還成吧,勞您費心。”
第14章
他們將前往學藝的土窯在一處人家的後院裡。一進正門,光用作主屋的窯洞就並排三個,各種或精美或殘缺的瓷器被隨意丟在角落裡蒙灰,看著都叫人心疼。
有嘉賓感歎:“這是大手筆啊。”
季恆和秦澈都不以為意,一個是沒打算正經學,一個是見多了好物件,兩人直接省去了參觀的步驟,繞到後院去找學藝師傅。
土窯的主人姓楊,據說有一個兒子已經在省會結婚生子,老伴兒去照顧孫子了,留他在這裡獨居。陝北的老窯爐大多荒敗,能堅持手工捏陶,土窯燒製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作坊裡忙進忙出十來號人,都是楊師傅的徒弟,有配土的,有燒爐的,一片熱火朝天。
兩人趕到的時候,楊師傅正在等一爐匣缽出窯,這一步最為關鍵,就算泥胚入匣時光潔無缺,出爐後也可能會有諸多問題。爐旁氣溫高,楊師傅就穿了一件短袖,黝黑的臉龐被火光映得通紅,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爐口。
“是楊進忠師傅嗎?”季恆提高了聲音。
老頭兒恍若未聞,動也不動。
“沒看到人家正在乾活嗎?”跟這麽個大喇叭一組,秦澈都覺得害臊。
季恆滿不在乎地翻了個白眼,跑到門邊去涼快:“就這麽小個作坊,耍什麽大牌。”
等所有嘉賓都到齊,那爐子才燒到了時候,兩個打著赤膊的徒弟上前將窯門撬開,拉出窯車,車上一層一層的盡是白胎黑釉的瓷器,釉面如鏡面,映著爐膛裡的火色。
人群中發出讚歎聲,不知道誰先帶頭開始鼓掌。楊師傅的神情總算放松了些,但依舊沒個笑模樣,他直起腰杆道:“你們就是來錄節目的?”
嘉賓開始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紹,從資歷最老的開始,到秦澈結束,六七個人像唱堂會似的。楊師傅一個人管不過來這麽多,便安排給徒弟去帶,隨便點了到得最早的那兩個:“你倆跟我來。”
被領到練泥的房間後,秦澈也開始嘀咕了:“怎麽一來就要乾活啊。”
練泥是要用木槌反覆捶打泥胚,將裡面的空氣排淨,防止後續燒製過程出現氣泡,算是最苦最累的活。兩人各拿了一個木槌,海爾兄弟似的並排對著泥料,頗有些滑稽。
秦澈在家裡抹布都沒拿過,也只能接受現實,歎了口氣道:“怎麽說,咱倆一人一下?”
季恆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誰跟你一人一下?”
秦澈正要發火,就見他舉著木槌,搗蒜一樣舂了幾下,等跟拍把鏡頭錄好,直接撂下工具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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