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迫自己鎮定,腹中的孩子卻像是嗅到了不詳的氣息,煩躁地翻滾起來。秦澈倒抽一口冷氣,抱著肚子不住安撫,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被攪動,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頻頻滾落。
等陣痛平息的時候他幾乎虛脫,強撐著身子坐起來,這個房間看起來很普通,除了一張床,就是靠牆而立的書架和書桌,裝修風格老舊,像是十幾年前的那種老式臥室。
書桌上擺著一張照片,看樣子有些年頭了,木質相框都已經掉漆發黃,秦澈把照片拿起來,待看清後倒吸一口冷氣,有一刹那腦海中一片空白。
這張照片大概是十幾年前拍攝的,乍一看是平平無奇的三口之家合照,男女主人和他們的孩子同處一框,畫面看起來應該溫馨才是,可秦澈隻覺得荒謬。
因為照片上的男主人竟然是秦正業。
據說秦靖川這個小叔消失的時候還很年輕,也不曾留下任何子嗣,那這張照片上的女人和男孩又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藥物的作用,秦澈頭疼欲裂,那個女人和孩子的輪廓也在他的記憶中漸漸清晰起來。
在他很小的時候,經常被身為教授的父母帶到校園裡玩耍,學校裡像他一樣等待父母下班的教職工子女有很多,那個男孩便是其中一個。
秦澈依稀記得他叫方樂言。
小樂言雖然取了一個活潑的名字,性格卻十分孤僻,幾乎不怎麽跟其他小朋友接觸,只有秦澈鍥而不舍地找他玩耍,還常把自己的零食和玩具分給他,久而久之兩人便成了固定的玩伴。
秦澈那時候還不太懂小樂言被其他孩子孤立的原因,隻記得他的母親似乎不是學校老師,而是後勤處的臨時工,一個人撫養他長大,周圍的鄰居都沒見到方樂言的父親出現過。
秦澈父母是天生的熱心腸,經常接濟那位單身母親,也常領著秦澈去方樂言家串門,並時常教育他,小樂言很苦,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我們要多幫助他才行。
所以就算是被給了冷臉,小秦澈也會樂此不疲地跑上去,再次拉起方樂言的手要跟他一起玩。
沒想到他的父親竟然是秦正業。
秦澈仔細端詳著照片中小男孩的輪廓,看見他眼下紅痣,滿腹驚疑中驟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的眉眼竟然跟方隱成有幾分相似。
方隱成竟然是秦正業的孩子。秦澈的大腦飛速旋轉,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方隱成帶著金絲眼鏡的樣子讓他感到無比熟悉,是因為他身上本來就帶著秦家的血脈!
緊接著,一個更加不可思議並且恐怖的念頭閃現在秦澈腦海裡,為什麽當年他父母車禍時秦正業能第一時間出現在現場,甚至說為什麽秦正業要策劃一手車禍來殘害他的父母,會不會是因為他們撞見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說這位秦家當時的掌門人沒有結婚卻跟一個身份低微的女人有了私生子,這種消息如果傳出去,不僅是秦正業,乃至整個秦家都有可能陷入醜聞危機,更不可能再有機會迎娶什麽大家閨秀。
秦澈感覺自己的手在劇烈抖動,他想把照片放回桌上,掌心卻濕粘打滑,相框咚的一聲落在了地毯上。
像是要響應什麽似的,門把手傳來輕微的響動,秦澈猝然回頭,只見方隱成站在門外,正抱臂看向他。
他感覺自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向後幾步跌到床上,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真的是你。”
“看來你已經看到照片了。”方隱成饒有興味地走了過來,“喜歡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嗎?”
秦澈的眸子略微有些失焦,喃喃道:“樂言,你是方樂言?”
方隱成的視線驟然一暗,上前幾步捏住他的下巴:“別提那個名字!”
“為什麽?”秦澈竟然笑了出來,“因為這個名字讓你想到自己只是個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嗎?”
“閉嘴!”方隱成一巴掌甩了上去,將秦澈打得跌倒在床上。
跌下去的一瞬間他伸手護住肚子,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見的驚慌。
“不用藏了。”方隱成嗤笑,“這個種是秦靖川的吧,倒是沒想到你看上去秀氣,竟然還有這種本事。”
說罷,他俯下身去,在秦澈戰栗的眼神中伸手撫上他凸起的小腹:“等我殺了那個老男人,弘泰就是我的了,到時候也給我生一個。”
“畜生!”秦澈忍無可忍,揚手便是一巴掌,打得方隱成偏過臉去,眼鏡歪在鼻梁上。
方隱成毫不在意,抬手將眼鏡扶正,從口袋裡掏出個什麽東西,按亮後丟了過來。
那是一部手機。
秦澈驚疑不定,拾起來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登時都要凝固了。
那是胡建成的手機,上面還有他發的短信和撥過來的未接電話。
秦澈咬著齒間的顫栗,厲聲問:“他的手機怎麽會在你那裡?”
“不只是你一個人會去檔案室。”方隱成拍拍他的臉,“你該不會覺得我好不容易進入弘泰就是去給秦靖川打工的吧。”
“這個人是我父親的秘書,拿了我父親多少好處不說,緊要關頭竟然背叛了他,把我父親的幾個重要倉庫都匯報給了秦靖川。”方隱成滿臉恨意,“隻開三槍都算便宜了他,這種人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秦澈視線微凝:“胡建成死了?”
“死了有一周了,秦靖川沒告訴你?”方隱成略帶憐憫地看向他,“那個老男人真的把你保護得很好,以至於把你養成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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