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團隊給出的分娩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但那是在秦澈配合的情況下,而現在秦澈完全不情願,他對這個孩子沒有感情。
秦靖川在心裡打了個突,那他對自己有感情嗎?
毫無疑問,秦澈很依賴他。這種依賴更像是某種雛鳥情結,畢竟對秦澈來說,在那個孤立無援的年紀,除了秦叔叔,他再沒有別人可以依靠了。他像所有秦家的小輩那樣仰仗著秦靖川,對他又敬又怕,但那不算愛。
秦靖川感覺自己就像一頭老黃牛,給主人家兢兢業業犁了十幾年的地,結果突然要被宰殺吃肉了。說矯情點,秦澈不喜歡他這個事實真比殺了他還要難受,秦靖川壓下各種酸楚,艱難開口道:“熬過這段時間,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真的嗎?秦澈抽泣著看向他,明顯不太相信。
其實秦靖川自己也不信。要是秦澈到時候真要生下孩子就跑,他能同意?但他的小侄兒現在看起來太可憐了,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那樣,哭得眼角鼻頭一片通紅,大眼睛一眨便有一串淚珠子滾落下來。
“連我都不信了,嗯?”秦靖川抽了張紙巾給他擤鼻涕,心想只要秦澈不跑,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得搭梯子給人摘下來。
不怪秦澈信任不足,實在是這個男人劣跡斑斑。他就著秦靖川手裡的紙巾擤了鼻涕,抬頭時有些詫異:“你抖什麽?”
秦靖川今天還沒吃藥,受到腦腫瘤的壓迫,他的左臂偶爾會出現無力的情況,一直靠藥物控制。他笑著打消秦澈的擔心:“你剛才給我壓麻了,不打緊。”
說著還裝腔作勢地去捏秦澈的肚子:“是不是這兩天長肉了啊。”
秦澈還沒哭好,著急辯解打了個嗝出來。秦靖川笑著把人摟進懷裡:“手臂好點了嗎?”
秦澈感受了一下,好多了,起碼不再火燒火燎灼人神經。但他有了陰影,警惕道:“我不要打針了。”
“那就不打。”秦靖川也不想他受罪,把周謹平叫進來詢問還有沒有別的方法。
“肌肉注射是最簡單高效的方法,”周謹平說道,“其他途徑倒是也有,能接受栓塞嗎?”
這個詞一出來秦澈就感覺不太好,但秦靖川很快替他做了決定,面不改色道:“那我們就改栓塞吧。”
秦澈乾瞪著他:“我不要。”
“聽話。”秦靖川虎著一張臉,鎮壓下那微弱的反抗,讓周謹平拿藥去了。
秦澈鼻頭還紅著,淚眼巴巴地瞪他:“混蛋!”
混蛋就混蛋,病房裡沒其他人,秦靖川湊到人耳邊小聲道:“我給你塞,害什麽怕呢,又不是沒吃過更大的家夥。”
周謹平剛回來就聽到病房門哐當一聲響,他位高權重的雇主狼狽踉蹌出來,還抬手接住了迎面飛來的水杯和遊戲機,以及一句更大聲的:“秦靖川你給我滾!”
“鬧脾氣呢。”秦靖川睨了他一眼,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並不存在的茶,“怕我口渴還知道提醒我喝水,挺好。”
第30章
人是高高興興走的, 哭哭啼啼回來的,本來就還懷著孩子,怎麽這麽不小心。老管家打開門, 看到小花貓似的秦澈, 重重歎了口氣。
秦靖川被那聲歎息弄得全身刺撓, 解釋了顯得心虛, 他欲蓋彌彰去廚房檢查今天的晚飯, 結果阿姨小聲道:“今天怎麽讓侄少爺受委屈了, 得弄點好吃的補補。”
他哭一哭就委屈了, 你們是沒見我哄得多艱難。秦靖川在心裡噴火,一個兩個的還都是秦家老傭人, 全裁掉算了!
其實也只有老傭人才清楚, 哪回秦澈受了委屈,那個當叔叔的永遠是最緊張的一個。因為這孩子實在是可憐, 小小年紀沒了父母,又稀裡糊塗懷了了個小的, 他們都能看出秦靖川對這個孩子的看重, 平時伺候時打了十二萬分的小心。
為此,晚餐準備得格外豐盛, 阿姨拿出了一整條陳年魷魚母煲湯, 老管家親自去店裡打包了紅豆燒回來。
秦澈沒忍住多吃了些,飯後揉著肚子在花園裡消食。傭人們都知道他最近睡眠不佳,入夜後院子裡靜悄悄的,裝飾燈也換成了溫暖的黃色。
秦澈看見大門外亮起的火星,在他靠近時又熄滅了。值班的保鏢按滅煙頭提醒他:“侄少爺, 這邊黑,您往亮的地方去。”
秦澈逛了一圈, 覺得無趣,感覺自己就像一隻陷入刻板行為的動物,在無數雙眼睛的觀察下繞著籠子轉圈,有種毫無盡頭的絕望感。
秦靖川在二樓書房察覺到他情緒不對,抓起外套及時出現,推著人往回走:“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秦澈搖頭,無法形容那種空茫的絕望。秦靖川便將人抱回屋裡,浴缸中已經放好溫水,他陪人泡了一會兒,臨睡時也才剛到九點。
今晚秦澈似乎乖巧了些,趁秦靖川收拾髒衣服的時候自己穿上了睡衣,連頭髮都等不及吹就鑽進了被窩。
等秦靖川發現的時候只剩露在外面的一顆小腦袋了,他把人濕淋淋地拽出來,沉著臉恐嚇:“不像話,感冒了怎麽辦?”
他站在床邊給人吹風,秦澈的頭髮軟趴趴的,怎麽擦都不會亂翹,好像這種人耳根子也軟,容易被欺負。這會兒秦靖川又忘記他的小侄脾氣有多大了,他總覺得自己給的還不夠多,不知道如何彌補。
外人決計看不出這位冷酷的掌門有這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就連秦澈也不知道。他把額頭抵在秦靖川的腹肌上,感受著指腹按壓頭皮的力道,在一片溫暖中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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