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靖川應著老爺子,余光瞥見桌上新練的毛筆字,看到句“鐵馬秋風大散關”。是陸遊的《書憤》。
他若無其事收回視線。
秦淮序今年八十三了,不知是認清了現實,還是徹底服老,握著這最有出息的子孫的手,突然說道:“我昨天夢到正業了。”
秦正業是是老爺子最小的一個兒子,他自幼聰慧,據說二十歲就有了第一個碩士學位,是被正經當繼承人培養的。如果不是當年那場意外,秦家掌門的位置大約真輪不到秦靖川來做。
二十多歲的秦正業恃才放曠,在國外讀書時便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且風流無拘,那些上了點年紀的名媛們無人不知他的名號。
秦靖川上位後他就詭異地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外面一度流傳著秦靖川逼死掉自己小叔的流言,秦家內部是從不敢討論的,除了老爺子,這人幾乎要被全家淡忘了。
秦靖川反握住他,語氣一如既往地敬重:“那他有沒有托夢告訴您他現在在哪裡,我們都很擔心他。”
老爺子嘴唇哆嗦了兩下,最終還是泄氣地沉默下來。
第24章
吃過早飯,秦靖川扶秦淮序回到前院,一大家子人都看了過來。
王芹特地化了精致的妝容,嗔怪道:“回來了也不吭聲,原來是先去後院看老爺子了。”
秦正昌坐在夫人左邊,對兒子點了點頭。這些年王氏在秦家有了些地位,他總算不再明著出去花天酒地。身為秦淮序長子半分本事都沒混到,在這種家庭聚會的場合便格外難熬。
王芹右側坐著秦靖川的二嬸嬸和二叔,再下首便是表弟秦靖文和女朋友。姑姑秦正玲和姑爺坐在茶幾對面,她保養十分得當,當奶奶的年紀仍不見老態。
秦靖川扶著老爺子在太師椅上坐下,自己霸佔一張單人沙發,陪女眷們聊天。隨著日頭偏高,院外不時響起車聲,弘泰的董事陸續都到了。
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廚子都是從萬麗請來的,高湯從清晨便吊上了,此刻滿院鮮甜。秦靖川去廚房溜達了一圈,給主廚封了個大紅包,又叫人單獨熬一碗桃膠糖水備著。
快到飯點的時候宋硯文攜小妹入席,宋婉心化了個柔和的淡妝,一改往常的精致張揚,說話也輕聲慢語,先給爺爺送上壽禮,又去跟秦父秦母問好。
秦靖川沒成想會在今天看到她,目光淡淡看了宋硯文一眼,那廝若無其事移開視線,就差把“不關我事”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宋家和秦家合作了兩代人,宋爺爺和秦淮序是大學同窗,生病前經常來老宅走動。宋硯文走到老爺子跟前:“替我爺爺向您祝好。”
“哎,好好。”秦淮序連連點頭,不免懷念起當年歲月:“等我身體好些便去看他。”
這兄妹倆一出場吸引了諸多視線,秦宋兩家門當戶對,又是男未娶女未嫁的,當即就有人起哄:“秦先生和宋小姐站在一起,怎麽看都是郎才女貌。”
“珠聯璧合,豈不是半個北城的生意都要叫我們做了。”
宋婉心害羞,拉著王芹的手紅了臉。乖巧馴順的模樣太討人喜歡了,王芹問完工作問愛好,得知人喜歡吃海鮮,又吩咐廚房多加了道海膽醬藍龍。
“伯母您太疼我了,”宋婉心笑著從包包裡掏出一個黑色絲絨小盒子,打開來只見一對祖母綠鑲金耳環:“前幾天去拍賣會看到的,當時就覺得特別合適您。”
王芹被哄得心花怒放,幾乎要當場認定兒媳婦:“你這孩子就是懂事,以後把這兒當自己家,不用太客氣。”
宋婉心垂著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婉心現在不敢有那心思了,前陣子惹得靖川哥哥不高興,還得拜托伯母替我說幾句好話。”
“他們老秦家的人就那德行,回頭我一定替你說他。”王芹轉頭瞪了兒子一眼,想讓他來哄哄人,可秦靖川扎在董事堆裡,連眼神都分不出一個。
秦家主母只能親自安慰準兒媳:“他們生意上的事情忙,咱們做女人的有時候也得體諒一下。”
秦靖川是真脫不開身,他正陪一個業內的老前輩說話,直到手機在口袋裡震動,熟悉的鈴聲響了起來。他連顯示屏都不用看,直接起身告辭,走到沒人的地方接起來:“寶寶?”
秦澈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秦靖川,你看到我的護照了沒?
“在書房左邊的抽屜裡,”秦靖川問道:“你要拿護照做什麽?”
這些天陸續有學校發來offer,秦澈需要上傳一些證件信息,順便把簽證辦了。他隨口扯謊:“公司備份用,估計是以後會有海外拍攝活動吧。”
“要出國的活動不能隨便接,要先給我看了才行。”秦靖川囑咐道,真怕這小傻子叫人給賣了。
“哎呀知道了。”秦澈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秦靖川還沒來得及問他什麽時候回老宅吃午飯,再撥過去已經變成了忙音,只能站在陰涼處一字一句發微信囑咐,說廚房做了桃膠雪耳糖水,企圖像小時候那樣用美食把人誘騙過來。
宋硯文從身後冒出來:“你那小侄子怎麽沒來?”
秦靖川面無表情抬起頭:“我還想問宋婉心怎麽來了?”
“這次跟我真沒關系。”宋硯文舉起雙手表示清白。宋婉心這些日子相當安分,而且也同意了留學,機票都訂好了,今天卻非要跟他來秦家給老爺子祝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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