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謹平雖然不是顱腦專家,但卻是秦靖川全市最信得過的醫生。他不算樂觀的健康狀況對秦家來說是一顆定時炸彈,對外界更是要嚴加保密。秦靖川真正的治療班底在美國,但他不可能每周都飛過去一次。
周謹平又不吭聲了,就是這樣一幅沉默寡言的態度,能把急性子逼死。秦靖川等了一會兒開始有點不耐煩:“到底是什麽情況?”
周謹平抬起頭來,說的話和半年前差不多:“需要立刻手術。”
“現在還不行。”秦靖川果斷拒絕,他大刀闊斧修剪外戚羽翼已經在家族內引起諸多不滿,要是消失幾個月勢必遭到反撲。更何況還有秦澈……
他要是不在,秦澈該怎麽辦呢?
周謹平像是早就知道他的答案,說道:“保守治療只會使風險增大,現在腫瘤已經開始壓迫其他區域,而且蜘蛛網膜上的血管也到了極限,隨時都有可能破裂。”
秦靖川逐漸暴躁,他有太多的事等著處理,表情愈發陰沉不耐。周謹平平靜地看著他,突然說道:“剛才有人打電話給你,好像是‘家’。”
一瞬間,秦靖川身上的戾氣消弭了,他拿起桌上的手機,看到三個電話便知道秦澈的心情可能不太妙,撥回去溫柔地喂了一聲:“寶貝睡醒了?我剛才在開會,沒聽到你的電話。”
周謹平把視線轉了回去,像是習慣不了他這副腔調。一個近乎諂媚的秦靖川,要讓人怎麽接受。
秦澈的聲音像是完全清醒了,但他沒有鬧,只是問他在哪裡。
秦靖川解釋有個跨國會議要開:“開完就回去了,你乖乖睡覺,讓管家給你熱牛奶喝,可以加點蜂蜜。”
蜂蜜對牙齒不好,盡管秦澈嗜甜,秦靖川還是嚴格控制他對糖分的攝入。
秦澈“哦”了一聲,格外乖巧:“那你早點回來。”
“好的寶貝。”秦靖川掛電話前吻了一下手機。
掛斷電話後他已經恢復了平靜,去病房裡讓小護士給他輸液。因為不能立刻手術,秦靖川一直采取著保守治療,身體狀況平穩到他幾乎要忘記了那顆瘤子。今天在機場的眩暈讓他重新重視了起來,是絕對不能讓秦澈發現端倪的。
六袋液體輸了一整晚,秦靖川靠在床頭睡著了。小護士前來給他拔針的時候都放慢了動作,這個男人看起來很疲憊,深邃眼窩裡鬱著淡青色陰影,但即便如此都掩蓋不了他的英俊。小護士下意識從專業角度分析,這利索的頜骨輪廓簡直像是雕塑家用刀刻出來的。
研究院裡除了志願者外幾乎不對外接收病患,因此她猜測這人的身份應該不一般,至少也得是和他們的周主任交情頗深。針頭拔出後她為他蓋上毯子,秦靖川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投射過來的目光本能帶著審視,小護士磕巴了一下:“呃,您醒了?”
還不到六點鍾,天邊擦現藍影,小護士為了他的健康考慮:“您可以再睡一會兒,剛才那包藥可能會有頭暈的副作用。”
“不用了。”秦靖川掀下床,挺拔的身形微微搖晃了一下,不等小護士上前攙扶就自己站穩了。在病房躺久了難免會有味道,秦靖川洗了澡才離開。
小護士收拾完設備,隻來得及看到秦靖川的背影步入一片晨曦,病房樓下種了一排高大的喬松,她看到他走進裡面,像是又恢復了勃勃的生命力。
清晨的道路上沒有什麽人。秦靖川把握著方向盤,腳下給足了油門疾馳,輸液耗費的時間比他想象中要多,他必須在秦澈醒過來之前趕回家裡。
秦家宅子靜悄悄的,秦靖川來不及換衣服先上二樓,推開臥室門後愣了一下,床鋪整齊疊著,並沒有人躺過的痕跡。
他下樓,見到管家又在收拾他的花園,劈頭便問:“秦澈呢?”
管家有些困惑:“小少爺應該還沒起床。”
秦靖川急躁起來:“他根本沒在臥室。”
管家反應過來,記起昨晚秦澈說要去公司的事:“但您給他回電話後他就上樓了,沒再鬧著要出去。”
秦靖川周身一凜,這小子還會玩金蟬脫殼了,於是又驅車往弘泰總部趕。公司靜悄悄的,這個時間連最勤奮的員工都還沒到崗,秦靖川直奔總辦,刷卡開門,一眼就看見辦公桌上趴著的那個人。
秦澈窩在他的老虎椅裡,枕著他的外套睡得正香,遠遠看去只見一顆小腦袋露在桌上。秦靖川輕手輕腳靠近了,想將人抱到休息室裡去,結果剛一俯身,秦澈就醒了,揉著眼睛看他。
秦澈睡得臉色紅撲撲的,半張小臉叫衣服壓出了紅印子,睡眼懵懂如稚兒。秦靖川感覺自己的血管真要爆,要說什麽忘得一乾二淨,伸出手去用手背蹭他的臉:“怎麽跑來這裡了?”
秦澈看著他:“你說有會要開。”
秦靖川嗨了一聲:“我沒說明白,那會是在市招待所開的,陪了機關的人一整晚,本想回家好好休息,你又不讓我安生。”
秦澈見他眼下的黑眼圈,像是真熬了一夜。他半信半疑任由秦靖川將自己抱起來,靠近後卻聞道了陌生洗發水的味道。
清涼的薄荷味,但他討厭薄荷,家裡的各種瓶瓶罐罐都不會有這個味道。
秦澈忍不住去想秦靖川昨晚究竟去了哪裡,他去什麽地方會需要洗澡,甚至還沒注意用了薄荷味的洗發水。按他以前的性子肯定得炸,但那又有什麽用呢,秦靖川已經三十二歲了,他們無法長久地在一起,秦靖川是注定要回歸正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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