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而道:“哦,我忘了你與旁人結交的標準很隨意,所以我說的這些,你或許的確不在乎。像你這樣的人待在莫念身邊,對他沒什麽好處。”
段謙聽沈執諷刺自己,隻道是狗急跳牆,心情反而越發好起來,長眉一彎,悠悠然向身後看了一眼:
“每個人都有優點,所以我的標準並非不存在,只看是否投緣。”
“至於沈總剛才說我對莫念只有壞的影響,我想莫念本人也是不認同的,我們相處得很愉快。對吧,小念?”
話音剛落,莫念就適時捧著杯子從門裡出來,很自然地將其中一杯遞給段謙,而後向沈執投來困惑的目光。
“你怎麽在這裡?”
“你們在做什麽?”
兩人的話在空中相撞,莫念搶先回應道:“顯而易見,我們在約會。”
沈執沉著臉色,目光在莫念與段謙之間遊移,似乎想竭力搜尋出什麽蛛絲馬跡:“你怎麽可能跟他在一起呢。別開玩笑了,我絕不相信。”
莫念偷偷瞥了段謙一眼,心說他們兩人八成還是演技太生疏,引起了沈執的懷疑,正考慮接下來應該如何應對,卻被身邊的段謙一把攬過肩膀。兩個人的臉近在咫尺,段謙看著莫念因驚詫而瞬間張大的眼睛,展顏道:
“準確來說,我們現在還不是情侶。但我正在努力。”
莫念有點晃神,心想對方怎麽突然開始即興發揮,還演得這麽投入,隨即用余光看見沈執僵硬的身形,知道對方終於有幾分相信了,現在必須趁熱打鐵。
他隨即露出揶揄的表情:“段哥,你在大庭廣眾下用這種方式‘努力’,我很有可能拒絕。”
“抱歉,那咱們下回換個創意。”段謙仍笑,眨了眨眼。
一旁的沈執終於忍無可忍,上前用力將段謙扯向一邊:“把你的手拿開!”
段謙乖乖松了手,卻在讓開時故意腳下打滑,作勢要向後倒,莫念眼疾手快地將他扯住,隨即關切道:“沒事吧?”
“今天穿得厚,摔倒也沒關系,放心。”段謙寬慰道,同時如願在莫念眼中看到了些許閃爍的怒意。
成了。
一位靠片酬吃飯的老友曾告訴他,演戲的精髓不在於模仿,而在於某些時刻因投入而迸發出的真情——就像現在這樣。
沈執怔然看著兩人為芝麻粒大的事捉著彼此的胳膊噓寒問暖,神情風雲變幻。
“沈執,”莫念沉聲道:“希望你還記得那一紙協議,請立刻離開這裡。我和段哥之間的關系,與你無關。”
此刻在段謙看來,莫念提及兩人的協議就像巴甫洛夫搖響了鈴鐺,沈執近乎應激似地頓住,深深地凝視著莫念,瞳仁裡的憤怒與委屈下一秒就要化作實體傾瀉而出,但終究還是出於某些原因被眼眶攬住了。
莫念也被對方盯得發毛,微別過臉,乾咳兩聲。
“你們的關系已經這麽近了麽......?段謙到底對你做了什麽?!”沈執不可置信地發問,回應他的只有默然。
莫念從未見過沈執露出那種表情,即使在沈執跳進海裡找耳釘的那晚也沒見過——就像是要流淚。
不可一世的沈總竟然傷情至此,真稀奇。莫念甚至有點期待對方的眼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恐怕在經歷那兵荒馬亂的一年後,自己也已經變得不正常了。
“我們去屋裡坐坐吧?外面風大。”段謙提議道。
莫念點頭,側身走進酒館。段謙則回過頭體貼地提醒沈執已經到了飯點,兩人至少會逗留一個小時,他沒必要在這裡站著挨凍,隨即把門帶上。
莫念差點忘了,刮風往往是降水的預兆。
他和段謙吃過飯後又聊了一會兒,突然聽見天邊滾過兩聲悶雷,屋外猛地打閃,豆大的雨幕就開始被一陣緊過一陣地潑灑在窗上。
“小念,”段謙見莫念看著窗戶上的雨水出神,喊了一聲:“你……介意我這樣叫你麽?”
“當然也可以,身邊比我年齡大的朋友都這麽叫。”莫念笑了笑。
段謙點頭。
“聽說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在中國被稱為‘驚蟄’。”他道。
“春雷乍動、冬蟲蘇醒,驚蟄過後,萬物都將生長起來。”莫念道:“接下來的天氣會越來越暖和,很快就可以摘下圍巾了。”
“哈哈,今天怪我的圍巾不懂事,辜負了你一片好意。”段謙微笑:“不過總體而言,表演很成功,沈執多半已經相信你我說的話了。”
莫念也笑,但仍有些神遊。他想起段謙剛才在門口的眼神,總覺得其中包含著其他情緒。然而話到嘴邊數次又被咽回肚子裡,他心裡憋得慌,於是下意識地交疊雙手,拇指彼此絞動著。
段謙卻在此時突然開口道:“對了,小念,上回忘記告訴你那個堅持要和我約會的人是誰,萬一見面只怕要出亂子,所以我們要統一口徑......這是他的照片。”他隨即把手機遞過去。
鏡頭中的男人坐在電車上,身披一件樣式陳舊的風衣,頭戴獵鹿帽,一手捏著煙鬥,乍看還以為是某張經過彩色處理的上世紀攝影,但背景裡還有些現代裝束的工作人員在調試錄像設備,說明照片的主角多半是名演員。
那人對著攝影師的方向揚起眉,桃花眼中秋波瀲灩,一副與鏡頭調情的樣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