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想送就送了。”裴燎語氣渾然不在意,“跟別人打賭贏來的,我自己有一輛,這輛沒用,不如給你。”
夏澈把口袋裡的車鑰匙遞還回去:“無功不受祿。你無所謂是你的問題,對我來說,七/八百萬的禮物太貴重,要不起,我不會收的。”
裴燎手臂上還掛著熒光綠圍巾,聞言抬起胳膊,把圍巾掛在了脖子上,遮住大半張臉。
他垂眸看著鑰匙,語氣聽不出起伏:“白給你佔的便宜都不要?”
“這種要了也沒意思。”夏澈指尖一挑,車鑰匙就被拋進裴燎口袋,“我自己佔的便宜就算了,你主動給的,我總歸要還,太貴了,沒必要。”
不是多好的關系,所以沒必要。
禮物沒必要,人也沒必要。
他態度堅決,裴燎也不再勸。
把車鑰匙拿出來,卸掉上麵粉色愛心掛飾,用掌心托著擺他面前:“那這個當禮物,總可以吧。”
掛飾是名牌,小幾萬還是有的,送禮也不磕磣。
夏澈不懂他為何這麽執著,以他們的關系,不送也正常,這裡又沒外人,做什麽表面功夫?
但聽出裴燎語氣有點不耐煩,夏澈到底沒再拒絕,接過小愛心:“謝謝。”
裴燎余光都沒看他一下,直起身走過他身邊,離開了,什麽話也沒留。
夏澈莫名其妙回頭,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裴燎手已經不在口袋裡了,背對著他不知道擺弄什麽,看肘節位置,手應該在眼鼻附近。
……都是成年人,用不著操心這些細節,那麽大一隻裴燎,總不可能是哭了。
夏澈歪歪頭,不怎麽在意地收回視線,一把推開房門,面部掛上標準的社交笑容。
KL的這些禿瓢實在能喝,幾首歌下去,夏澈喝得胃部發脹,手裡酒沒停過,點杯檸檬水的功夫都沒有。
直到中途有服務生進來,把溫熱的蜂蜜水遞到他面前,小聲說:“看您不太舒服,擅作主張送您一杯。”
夏澈睫毛一顫,道謝後接過小盤子。
等服務生出去,他才發現盤子裡不止一杯蜂蜜水,還有胃藥和醒酒藥,以及三片暖寶寶。
這一幕似曾相識。
鬼使神差的,夏澈想到了裴燎。
其實最一開始,他們關系沒那麽差。
就算知道那個人可能是自己情敵,夏澈也不至於小心眼到處處和對方作對,小心維持著表面和諧的局面。
轉折出現在申城的一次聚餐。
距離他在賭場上和裴燎對視相識,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當年因為母親的病情,他中止了國外的學業,gap一年回來照顧家裡人,順便找了個公司實習。
巧合的是,裴燎當時也在那家公司。
兩人部門不同,交集不多,一來二去成了點頭之交。
點頭之交總比陌生人要好,所以快到年假,公司聚餐的時候,看著面色泛著不自然潮紅的裴燎,夏澈好心去藥店買了退燒藥和暖寶寶,趁著大家都不注意,悄悄塞到裴燎手裡。
“下次生病最好請個假,發燒嚴重了也會有生命危險的。”夏澈低聲囑咐,第一次跟裴燎說與工作無關的話。
因為要說悄悄話,他們挨得很近,外套摩挲在一起,互相交換溫度。
而裴燎當時的反應是什麽?
燈光昏暗,夏澈卻看得分明。
裴燎明顯地後仰身子,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也沒用藥,接過他的善意隨手塞進口袋。
唯獨嘴上客氣些,說:“謝謝。”
道謝語氣太真情實感,夏澈以為他不善交際,沒多想,給完東西就離開了。
裴燎應該聽進去了他的勸告,很快借身體不舒服的病情早退。
夏澈一直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聚餐結束,在回去的路邊,發現了垃圾桶上裴燎的外套。
口袋裡的藥和暖寶寶都沒用。
那一刻他才明白,裴燎的後退或許不是不善交際,亖二尓弍五酒一亖七,而是嫌棄,是站在出生的羅馬大道,對金字塔底端的嫌棄。
身世使然,夏澈人生前二十年,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
換做現在的夏澈遇到這種事,可能渾不在意就過去了,但二十二歲的夏澈尚且年輕,做不到輕拿輕放。
再不想面對,他都必須承認,很久前的自己是敏感的,無法釋然被冰粹過的情感。
他站了許久,面無表情拎著袋子離開,在經過巷口的時候,把它們放在街邊流浪漢的祈禱盆中。
那條街野貓野狗多,臨走前,夏澈余光看到有幾隻野貓跳到垃圾桶上,叼走了那件衣服。
他當然不會多管,將這些全部拋之腦後。
連帶著裴燎一起。
因為不值得的東西,沒必要上心。
這些在腦海中的記憶還是那麽清晰,夏澈笑著喝了口蜂蜜水,心裡評判起當年的自己:幼稚。
就算嫌棄又怎麽樣呢?裴燎那種人,嫌棄才是常態,他後來竟然真就堂而皇之跟對方鬧僵關系,到底怎麽敢的?
也不是沒經歷過難堪的羞辱,為什麽對裴燎普通的嫌棄那麽激烈?而且人家嫌棄是背地裡的,他還挑什麽刺?
現在想來,或許是可恥的自尊心作祟。
自以為勢均力敵的同齡人,其實壓根沒把自己看做一個賽道的對手,實在是可悲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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