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兩人的束手束腳,對面裴燎顯得格外淡定,打電話的同時還有空翻閱酒店菜單,給夏澈點好了明天外送的早餐。
“好,我知道了,那就辛苦您明天來一趟了。”裴燎利落回復完,掛斷電話,這才把注意力放在被晾許久的兩位身上,“早上六點會有申大附醫的腫瘤科專家團隊來給宋女士會診。”
張彬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凶神惡煞地請他出來是幫忙的,忙不迭感激道:“是術後檢查嗎?好的,好的,多謝……那個,您姓什麽?”
裴燎並沒有回答他:“幫忙是因為夏澈,後續要不要繼續讓人家團隊接手,需要二位的配合。”
“後續治療?”張斌有些發應不過來,“這、這不是還沒確定嗎?”
裴燎懶得多言,直接把門口站著的人喊進來當嘴替。
“老板讓這邊院長晚上檢查會診了一下,七成可能,情況不好。”
一番解釋後,張翼年先吼出了聲:“這不可能!我媽怎麽——”
“你在跟誰吼?”裴燎撩起眼皮,眸底萃冰。
張翼年愣生生坐了回去,不斷喃喃自語。
“可不可能,醫生說了算。”裴燎不疾不徐道,“接下來我的話,你們考慮一下。”
“從現在開始,別乾預夏澈的生活,我會給你們一筆錢,之後不要再因為瑣事打擾他,實在有事就聯系我,我讓人給你們介紹最好的醫院和醫療團隊。”
話說到這兒,張彬可算懂了。
原是來跟他們搶人的。
“你要我們跟他斷絕關系?”張彬的膽怯盡數褪去,仿佛有了可以仰仗的底氣,“你怕他跑了,所以連著他家人一起防?”
哪裡來的臉說“家人”二字?
“別給自己戴高帽子。”裴燎冷然。
張彬沉下臉:“張翼年,出去等我。”
“爸?”張翼年費解,“有什麽我不能聽的?”
裴燎挑了下眉,抬起手,旁邊那人很快就上前,拽著張翼年離開了房間。
動作粗魯,看得張彬直皺眉:“我不反對你們年輕人自由戀愛,但你要斷了我們夏澈所有交際,不太合適吧?”
裴燎散漫敲手指,示意他繼續說。
“你來找我們,他不知道吧?”張彬越說越有底氣,“他要是知道你來找他親人麻煩,不要我說,你們肯定分手。”
“……”
裴燎可聽不得“分手”這倆字。
雖然現在還沒談。
他暗勸自己遵紀守法,平靜道:“他是不知道,所以我才來找你們。我之前以為你們是壞,沒想到……”
沒想到是又蠢又壞。
“你們難道真以為自己對他很好嗎?”裴燎真誠發問,不敢相信有人會沒自知之明到這個程度,“真的沒意識到自己修了幾輩子的福氣,這輩子才命好遇到夏澈?”
張彬被說得面紅耳赤,一時間也分辨不出對錯了,無力道:“我們真的沒有。”
“撇開那個廢……張翼年不談,你捫心自問,到底配不配享受這些。”裴燎很少跟人講這麽多話,他最討厭跟蠢貨打交道,很累。
張彬十指緊緊絞在一起,沉默地呆坐。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十幾年,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可是這個家怎麽能沒有夏澈?
感情不是假的,他當然愛那個聽話懂事讓人省心的孩子,甚至跟宋念幻想了無數次老後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場面:
夏澈一定會給他們買個大院子——當然,這很浪費,他們也是心疼兒子錢的父母,不會要太大的院子,小複式就夠了。到時候前院種滿花,安安靜靜舒舒服服得頤養天年。
然而現在卻冷不丁跳出來一個人,告訴他們:你老婆癌症要死了,你也不配享受這些。
張彬突然有股前所未有的懼怕。
這怎麽可以?
他到現在還沒發現問題。
直到現在,他在懼怕的也只有失去妻子和幸福生活,而不是失去夏澈這個人。
說到底,還是太過不在乎,哪裡是愛兒子,只是愛自己更甚。
可惜夏澈這些年潛意識忽略了其中的殘忍,要是真意識到,肯定說什麽也要狠心跟對方斷絕關系。
但裴燎不打算把這點告訴對方。
要是知道了,那人該有多傷心?還是慢慢來,讓他先不在意這些人,再說以後。
良久,張彬開口了。
“你會給我們多少錢?”
再木訥,張彬也是活了六十年的人,面前男人手段氣質擺在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玩不過。
就連養子也未必玩得過,跟這人在一塊,簡直養虎為患,以後鬧掰了,說不準要遭報復的。
裴燎諷刺地牽起嘴角:“問這個幹什麽?不是覺得我做得不對嗎?”
張彬冷汗直冒:“我……”
“既然想通,不然錢也別收了,乾脆就這麽放過他算了?”
“……”
裴燎晃著手機,錄下對方窘迫的模樣,方才起身:“開個玩笑。這樣,給你個選擇,第一,給你三百萬,後續宋念的醫藥費你們全部自己解決;第二,我按照每年十萬的生活費定期打給你們,並且承擔宋念所有醫療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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