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燎瞪著漂亮的眼睛,確定他們不為所動後, 用手表給卓女士打電話,讓這些保鏢走人,不要跟在自己屁股後面。
卓女士對他要求一向能滿足就滿足,想著福利院四周都有看守不會出事,就讓保鏢回來了。
裴燎又說自己餓了。
這回卓女士猶豫了:“對不起啊寶貝,我們帶的東西都發完了,回家再吃飯好嗎?”
他們早上來的申城,晚上就要回去。
裴燎問:“走的時候可以買嗎?我不會耽誤很久的。”
卓女士再次表示歉意:“抱歉寶貝,我們晚上有工作,來不及。”
“好的,那打擾您了。”裴燎沒計較是否真的連五分鍾都無法空出,任由對方掛斷電話。
他沒有回去,不想面對爸媽帶來的一群記者,百無聊賴禍害起小溪邊的野花野草。
這都算不上一條小溪,說是水溝還差不多,也就野花長得挺旺盛,薅都薅不禿。
裴燎揪下第11朵殘花後,手腕被一隻布滿薄繭的小手抓住了。
“手髒,別抓了。”漂亮的小男孩用廉價的衣袖把他掌心的泥土擦乾淨,神情很是認真,從外表看,年齡歲數跟他大概差不多大。
裴燎被對方的頭髮掃著鼻尖,癢癢的,稍微直起身子咳了兩聲:“謝——”
“抓禿了這塊地方很醜。”
小裴燎的感動還沒冒出就熄滅了:“哦,好。”
話音剛落,他肚子“咕嚕”響了一下。
“……”
尷尬。
很尷尬。
對方盯著他看了會兒:“你餓了?”
裴燎抿唇:“也沒有特別餓。”
男孩被他逗笑了,從口袋裡掏出棒棒糖和果凍塞進他掌心:“院長給我的,我沒去外面問那些人要,吃的不多,只能墊墊肚子,等你回去再好好吃飯吧。”
裴燎攥緊棒棒糖,不解道:“為什麽不去外面?”
他爸媽帶來的不止食物,吃穿用行儲備物都是好東西,別人都搶著拿。
“一次性的東西不能隨便要,用完就沒了,養成習慣了怎麽辦?”
裴燎想了想,把棒棒糖還回去:“那你吃吧。”
“你不想吃?”
“想,但我可以回去吃。”
“但那就不是最想吃的時候了,”男孩起身對他伸出手,彎起眼睛,“知道你還會吃到很多,不過親身經歷告訴你,肚子餓的時候吃到的東西最香。”
裴燎站起來後才發現,自己竟然比這人矮了半頭。
印象中好像確實聽到過卓女士說他發育不算快。
裴燎有些鬱悶地低下頭,別別扭扭拆棒棒糖,怎麽都撕不開包裝。
男孩歎了口氣,拿走棒棒糖三兩下拆開,放進他嘴裡:“甜嗎?”
裴燎鼓著腮幫猛點頭。
好香的桃子味。
很甜,是吃到過最甜的東西。
對方把他整理好領口,笑著拍拍他肩膀:“那是你爸爸媽媽嗎?他們人很好,謝謝你們。”
裴燎咬住棒棒糖,甜膩的桃子味布滿味蕾,心裡卻一點被感謝的快樂都沒有。
他甚至覺得自己當不起這聲謝,走之前趴在車背上,盯著孤兒院門匾看了半天,直至再也看不見。
那天回去後,裴博瞻說選不出來孤兒院,乾脆讓人寫了五個簽讓裴燎抽。
裴燎借口上廁所,仿照白紙上的字跡複寫了四個一模一樣的“安居”,悄無聲息替換掉另外四個,等裝模作樣隨手抽完,立即把剩下的扔進垃圾桶。
裴博瞻其實發現了他不正常的動作,但沒在意,反正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裴燎的小聰明在他容許范圍內。
一個說不上前因後果的小插曲,沒有在夏澈心裡佔很多位置,裴燎倒是記得,但他當時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視線頻繁閃躲,沒看清那人長什麽樣,很久很久之後才想起來。
久到他嘗遍所有白桃味的甜品,久到夏至已過,心跳如擂鼓。
他和他重逢又分離,掙扎在一個人的沼澤中,等到那人重新回到一中上學,學長變成了學弟,比以前更加耀眼絢爛,美好到什麽都不缺,什麽都不需要。
年少不知心意所起,余光千萬次引不起對方的注意,也未必引得起自己注意。
他不知道什麽叫暗戀,也不知道什麽暗戀的規矩,只知道不想給人帶去麻煩和煩惱,於是把那點隱秘的渴求藏在心底,人家不需要他就不打擾,連影子都不敢踩,隻敢在京城下雪的時候,走一走夏澈留下的腳印,然後為了掃除他們教室門前的汙雪泥濘,冬天每次值日都會掃完整個樓層。
他會在每次考試結束後幫各科課代表送作業區辦公室,就為了多聽一聽夏澈的消息;會主動加入紀委,在每周一升旗時檢查高一年級儀容儀表,就為了走過夏澈身邊的那兩步;會提前打探好他們實驗室的座位,把夏澈的桌椅儀器換成最新的。
會在不小心聽到夏澈討厭石楠花後,讓裴博瞻跟校領導溝通,換成滿園的薄荷和桂花;會想盡辦法也要換到一張夏澈鄰座的電影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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