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得不像話。
霍嚴半蹲在孩子面前:“希希,來醫院檢查是每個小朋友都要做的,雖然會很痛,但是爸爸媽媽真的是為你們好。而且,爸爸媽媽也是要打針,也要檢查,懂嗎?不是只有小朋友才會痛一下。”
希希的雙眸含著兩包熱淚,用力扭頭的時候,熱淚就墜落到霍嚴的手背上。
他無比真切地感受到孩子的恐懼和害怕。
霍嚴攬著希希的小身體:“本來爸爸媽媽可以騙你們,然後很快地抓起你們就打針,可是爸爸媽媽不希望這樣,不然你們會更難受,對不對?”
希希癟嘴。
璟軒拉了拉希希的小手,在他耳朵邊說:“希希,哥哥以前從小時候開始到八歲也打針的,你不要怕怕好不好?哥哥也不怕。”
希希淚光閃閃的眼睛盯著哥哥。
小哭包的模樣實在是嬌氣可愛,璟軒忍不住捧住希希的臉蛋親了一下:“真的,哥哥不騙你。你相信哥哥!”
希希垂下眼眸,而後又想到什麽似的重新抬起臉。“不可以在醫院啾啾!”
啾啾是很開心的事情,怎麽可以在醫院啾啾呢?
第64章
希希還是被醫生打了一針, 在小屁股上。
三歲的他,有生以來,首次有一種小屁股其實不屬於自己、屬於醫院的感覺。
被爸爸抱著離開的時候, 希希無聲地淌著淚水, 揮了揮手。
——小屁股被留在了醫院, 確切地說, 是被針刺入的、極痛的那一部分。
他在同那部分告別,也希望借此將疼痛留在醫院,而不必帶回家。
璟軒的話,佐證了他的觀點。
璟軒說,從三歲到八歲, 會有很多針要打。
爸爸媽媽則告訴他, 大人也要打很多針:從生病前要打預防的針,生病中要打治病的針, 生病後又要打預防其他的針。
爺爺奶奶由於年邁,可能生的病更多,打的針也是最多的。
那不就是每個人的屁股, 不管小孩子還是成年人,總是有一部分不屬於自己,而屬於醫院嗎?
所有人都不可能幸免於難, 安全座椅裡的希希故作堅強地抹掉眼淚, 但是眼淚不受他控制, 不一會兒小臉蛋又濕潤了。
璟軒快心疼壞了, 拿著濕巾給他擦,可是不管用。
希希的雙眼在下大雨, 一眨巴的瞬間仿若閃電,傾盆而下。
霍嚴抱著小崽崽, 看他揪著自己外套衣襟的手縮成一團,兩隻腳丫子僵硬地搭在他腿上,連哭都這麽乖巧可愛。
他可算明白,什麽叫做孩子越懂事,父母越心疼。
“希希,你想做什麽呢?爸爸媽媽帶你去好不好?我們玩遊戲啊,吃好吃的,很快就不難受了。”
李雲君想著,疼痛感在理論上已經過去,主要是希希心理上的“刺痛”需要別的東西來減淡。
希希捏著哥哥遞來的濕巾擦掉眼淚,鼻翼抽動,滿眼傷痛,發出嗚嗚咽咽的小奶音:“希希要去……去看爺爺奶奶……”
不知為何忽然悲情起來,眼淚依舊止不住。
大家都是屁股留在醫院的人,都太可憐了。
霍嚴以為希希是準備要去跟家裡老人“告狀”呢,說是爸媽帶他去打針。
等到老宅,希希看到爺爺奶奶,極認真地觀察了下他們的屁股,帶著哭腔詢問道:“爺爺奶奶,也打針,對不對的?”
霍老爺子聽兒子說,希希一路哭過來的,嚇壞了。
他彎腰抱起來小孫孫:“對,爺爺奶奶也打,希希別怕啊。”
他自認為是在告訴孩子,咱們一樣,你不是一個人,是能止住孩子哭,誰知道希希哭得更難過,軟嘟嘟的臉蛋埋在爺爺的脖頸變,眼淚水都滲進衣領子了。
“這……”
璟軒剛才已經同希希談過,知道希希的想法,代為解釋說:“爺爺,希希說你的屁股也被留在了醫院,他在為你的屁股難過呢。爺爺不用怕。”
霍老爺子一時語塞。
一把年紀倒也沒有人心疼過他的屁股。
挺難得的。
吃飯的時候,希希捏著小杓子,吃著吃著,忽然安靜地停了動作。
大人們望向他,總覺得他濕漉漉的大眼睛轉啊轉,眼神哀婉幽怨,似乎在說:
全家都是失去了一小部分屁股的人,真的好慘哦。
到晚上睡覺。
希希央告哥哥,拿出他們的“日記本”,用簡筆畫的形式記錄他們今天一起打針的事情。
他依偎在哥哥的身旁,抱著小灰兔子,寂靜得像是一個布偶娃娃。
等璟軒記好,希希伸出一根手指頭戳著右下方:“哥哥,要寫小日期。”
璟軒一筆一劃寫好數字,剛放下筆就見身側的小團子拉開自己的胳膊,鑽進懷裡來。
他圈住溫暖柔軟的小團子,摸摸他額頭,忍不住撥開頭髮,親了一下眉心。
-
這趟醫院之行,讓希希擁有超過三天的反常期。
三天間,他看到任何人,不管認不認識,都先第一時間注意對方的屁股。
如果熟悉,他必然要上前關心詢問一番。
就連遠在親戚家的小棋,都沒有幸免,在電話中激昂澎湃地宣告著自己的勇敢,能夠在打針的時候忍住不哭。
璟軒都很佩服,若不是知道小棋不會對他們撒謊,他幾乎要不認識小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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