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方馳沉默著去開了單元門,站在門口等。
何樂知看著他接了個什麽東西,道了謝後關上門。
“誰啊?”何樂知茫然地問。
韓方馳徑自拎著東西去了餐廳位置,何樂知錯愕地看著他拿出個水果蛋糕。
韓方馳去廚房找了倆杓,端著蛋糕托盤走過來。
原本的陽台位置何樂知沒留,而是做了組榻榻米,上面放著茶台和蒲團。
韓方馳走過去時關了燈,房間裡一時只剩下落地窗灑進來的月光和小區裡路燈的光。房間裡變得昏暗朦朧,卻什麽都能看清。
“給你補個生日,當時你沒回來。”韓方馳把蛋糕放在茶台上,回頭說。
他的輪廓挺拔,臉龐英俊,幽暗的夜色下,他看著何樂知說:“順便有些話想和你聊聊。”
第40章
從前的何樂知對韓方馳來說,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呢?
他讓韓方馳在此後的這十多年裡,無論什麽時候跟人聊到高中,腦子裡關於高中的回想都是有溫度的,帶著陽光的顏色。他讓被上課和自習佔滿了的那枯燥辛苦的三年變得輕快和柔軟。
或許輕快柔軟的是何樂知本身。在之前一次飯桌上,一桌人回憶往昔,那時何樂知不在,肖遙喝多了,暈暈乎乎地說:“可別聊這個了,天天早上六點出家門兒,晚上十點半以後才能回家,這種日子連著過,周末還得間歇休,真特麽絕望,尤其高三。我高三那年全靠樂知哄著我念,他天天笑呵呵地哄我上學,晚上放學跟我說‘明天見,遙遙’,有陣子還經常早上給我打電話,說給我帶早餐了別遲到。”
說完抬頭找了一圈,問:“樂知呢?”
別人說:“樂知沒來。”
“又沒來,”肖遙噘了噘嘴,看著韓方馳說,“我想樂知了。”
那段時間周沐堯在北京,何樂知一般不出來,肖遙挺長時間沒看見他了,聊到高中就不免覺得很想他。學生時代的何樂知能讓他周圍的人都覺得輕松,有著舒緩的治愈性。
肖遙都這樣覺得,韓方馳只會比他程度更深。
肖遙需要被哄著上學,韓方馳不需要,他只是覺得高中這三年,都是被何樂知看著度過的。何樂知會讓他在意的每個人都很舒適,他注視著他的朋友們,並敏感細膩地關照著他們。而他們都知道,肖遙只在第二順位。
何樂知友情的第一順位,韓方馳佔了七年。
這也是他們各自戀愛的最初,韓方馳那些無法準確描述的情緒形成的來源。
他在那一段時間裡的缺失感並不源自何樂知的戀愛,而源自何樂知的戀愛對象是周沐堯。
在戀人之前,周沐堯首先是朋友,他和何樂知在戀愛前就已經以朋友身份相處了兩年多。所以在愛情以外,何樂知友情的第一順位似乎也因為他們戀愛關系的確立,而自然而然地移了位,這一部分在前面許多年裡都屬於韓方馳。
當然,這些不是那時的韓方馳能夠厘清並準確表達的,那時他隻覺得失去了很多。
此後多年,他們各自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上,韓方馳看著何樂知越來越成熟、理性,他身上那些稚氣活潑的特質漸漸消失。對工作了的成年人來說,這個距離無可厚非,各有各的生活,只是在眾多朋友之間,關系會更近一些。
而當韓方馳去年在王主任診區看見來拔牙的何樂知,那幾秒裡韓方馳心情複雜,其實有很多話能說,最後卻只有一聲“何樂知”。
那一瞬間韓方馳直觀地體會到,原來在這麽多年裡,他還真的失去了他少年時最好的朋友。
三十歲的何樂知對韓方馳來說,又和曾經不完全相同。
他們在去年刻意地、緩慢地、當心地修複了一段時隔多年的友情,在熟悉和默契的操控下,他們迅速回歸到當年的位置,友情妥帖地歸了位。
而在這個過程裡,他們都忽略了一點,即他們已經和十幾年前的他們不完全一樣了。
關系的拉近讓他們近距離地看到彼此,以一個成熟後的視角,他們身上那些與從前不同的特質帶來的陌生感,也讓他們實際上並不只是一個“曾經的朋友”。與其說修複,更像一段關系的重塑。
兩個與從前有偏差的人,同時傾注了過多,最終重塑出了一段同樣與從前有偏差的關系。
這樣的現狀下,想要不動聲色的把重塑的一切拉遠、推翻,而不驚動另一個人,那是不可能實現的。
何樂知站在原地,沒有立即過去。他深吸了口氣,笑了下說:“聊什麽啊,還得關燈聊。”
“你要想開燈聊也行,”韓方馳平靜道,“我怕燈太亮了你不敢看我。”
何樂知下意識閉了下眼睛,心裡就倆字,完了。
“過來。”韓方馳說。
何樂知走了過去,坐在蒲團上。
“你整得我好緊張,”何樂知清了清嗓子,玩笑地說,“好像要審判我,我是犯了什麽錯嗎?”
“沒有。”韓方馳也坐下了,遞過來個杓。
他們同時想起了高二韓方馳去何樂知家裡過夜吃的那個蛋糕,何樂知笑了下說:“你等何其走了才把蛋糕拿來,咱倆背著她吃,這合理嗎?”
韓方馳說:“下次可以再一起吃。”
何樂知挖了杓芒果吃了,奶油沒有很甜,何樂知卻覺得喉嚨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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