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樂知拍拍褲子,轉身走了。
周沐堯沒有跟著他,站在原地低聲問:“你怎麽都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是的。”何樂知說。
如果不是在一個這樣的夜裡,何樂知應該不會坐下來和他心平氣和地聊這幾句。表面雲淡風輕,實際上每一次見到周沐堯,過後何樂知也難免會想很多。
會想到過去,有時也會想為什麽。
沒有想明白,有時覺得男人的劣根性就是這樣的,有時也覺得或許是自己的問題。但是都不重要了。
已經拔掉了的智齒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洞,即便已經縫了針,依然脆弱,碰到還是會疼。
它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填平,在此之前只能躲著避著,少去碰它。拔掉的智齒再裝不回去,那個深不見底的洞也早晚會消失,變成一道疤。
何樂知手上的活兒都趕完了,接下來一段時間就收收尾,相對空閑。
他在工作日的下午打了聲招呼就走了,找了個離公司不遠的牙科診所拆線。
人家對他十分不熱情,得知他不是在這兒拔的牙以後木著臉說:“拆線五十。”
“可以。”何樂知說。
被帶到一個診室,裡面有個看起來很年輕的醫生恰好在給別人拆線。
“坐這兒等會兒吧。”帶他過來的人說。
小醫生看起來不太熟練,捏著尖尖的鑷子,在人嘴裡戳來戳去,問了好多次:“你確定縫了三針?”
那人張著嘴,連連“嗯嗯”。
“找不著別的線頭了啊,你再漱漱口,出血了看不清。”小醫生說。
到這時何樂知拔牙之前的恐懼有點要卷土重來的意思,他掏出手機來隨便刷著分散注意力,耳朵卻不自覺地關注前面的動靜。
“疼……”
“你這根線在哪兒啊……確定縫了三針?”
“嗯嗯……”
“再漱個口,血太多了。”
何樂知朝那邊掃了眼,看到患者嘴角流下來的血。何樂知一下子站起來,走了出去。
門口的幾個年輕的男生女生看向他,何樂知說:“我不拆了,不好意思。”
剛才帶他進去的男生不太耐煩地說:“那我還得退你錢,麻煩。”
“不用了,謝謝。”何樂知推門走了出去。
這一趟折騰還是沒省下,又到了口腔醫院。這次何樂知沒再掛別人號,直接去了韓方馳診區。
韓方馳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他診室裡有個剛手術完的患者,韓方馳正在跟人交代注意事項。
門沒關,何樂知直接站在門口,輕敲了敲門。
實習醫生過來說:“在外面等叫號。”
韓方馳抬眼一掃,視線一頓,朝何樂知抬了下眉,示意他進來。
何樂知笑眯眯地走進來,韓方馳問他:“怎麽了你?”
“醫生我拆線。”何樂知說。
韓方馳跟旁邊的實習醫生說:“給拆個線。”
“哎,好的,過來吧。”助手說。
何樂知剛才的心理陰影還在,搖搖頭跟韓方馳說:“你給我拆。”
韓方馳看他一眼,何樂知眼巴巴地回視過來。韓方馳口罩以外看不出有什麽變化,還是個嚴肅的大夫模樣,但何樂知跟他熟,知道他其實不明顯地笑了。何樂知聽見他說:“那你等著。”
“能等。”何樂知馬上說。
等幾個患者都走了,何樂知乖乖地進手術室躺下,雙手合在胸前。
韓方馳跟著過來坐在旁邊,拆了個口鏡,探進去看看。
“創口長得挺好。”韓方馳說。
“韓醫生技術好。”何樂知口齒不清地說。
韓方馳笑了聲,何樂知沒看清他開了個什麽東西,張著嘴含含糊糊地說:“你別扎著我。”
“你再說話就不好說了。”韓方馳說。
前後可能也就一分多鍾的事兒,結束後何樂知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不跟你說不用特意過來嗎?”韓方馳推開燈,示意他可以起來了。
何樂知下地站起來,說:“信不著別人。”
韓方馳看他一眼,說:“能信著王主任。”
“你還說,”何樂知笑起來,抗議道,“韓方馳你能不能行了。”
這次何樂知過來明顯自在多了,不像上次那樣有點隱隱的尷尬和生分。畢竟認識了這麽多年,哪怕何樂知和周沐堯分了,也不至於生分到哪兒去。
何樂知說:“辛苦韓醫生給拔顆牙,我請你吃飯?”
“我請你。”韓方馳說,“上次說了你單獨過來。”
何樂知也沒再推托,韓方馳住處離他公司非常近,開車十分鍾,裝修的時候何樂知去過。
“沒問題。”何樂知說,“這周末有空?”
韓方馳說:“必須有。”
何樂知點點頭,問:“那周六中午?”
韓方馳也說:“沒問題。”
如果是別的朋友,何樂知可能不會去,但是韓方馳和他們關系要更近一點,這些年聯系也更多,即便現在沒了周沐堯這層關系,也不至於非要斷了來往。
何樂知人都已經走出去了,又探頭回來,叫他:“方馳?”
韓方馳抬頭看過來:“嗯?”
何樂知試探著問:“你不會叫小黑來,對吧?”
隔著口罩,韓方馳的表情都能看出無語來:“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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