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方馳看著何樂知繃起來的下巴頦兒,漸漸挑起眉,在何樂知的視線之下邁步走進來,反手關了門。
“反咬一口,”韓方馳說,“不知道誰計較的多。”
“我計較你了?”何樂知反問,“我說不能跟你住了?”
“住。”韓方馳把背包摘下來往沙發上一扔,“我無所謂。”
難得的一點算不上矛盾的小摩擦,使得房間裡雖然裝了兩個人,卻沒人說話,各自收拾各自的東西,不寬敞的四方小屋,倆人要是不注意點兒一轉身都能撞上。
白天身上穿的一身還都沒換下來,洗澡間對著床的這一側是片磨砂玻璃,說能看見不至於,說看不見又模模糊糊有影子。
韓方馳拿著手機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說完就開門出去了,房卡也沒拿。
一個電話打了二十分鍾還不回來,何樂知洗完澡穿好T恤和褲子,過去開了門。
韓方馳正站在門口的走廊上,對面是個假窗戶,韓方馳面朝著門,一隻胳膊肘拄著窗台站著,另一隻手拿著手機,隨意地垂在身側。
門一開,倆人視線直接對上。
何樂知笑起來,明知故問:“打完了?”
韓方馳晃晃手機,當作回答。
何樂知做了個服務生的引領動作,笑著說:“請進。”
韓方馳於是垂眼走進來,走過何樂知旁邊的時候,聞到一股清新的皂香,帶著潮濕的水汽,撲在他臉上。
“洗漱用品我都放裡面了,你用我的,浴巾我也給你帶了一個。”何樂知搭著床邊坐下,和他說,“水得放一會兒才熱。”
韓方馳“嗯”了聲。
何樂知笑笑地說:“我也打個電話。”
“你用不著。”韓方馳瞥他一眼,拿著要換的衣服進去了,“沒你那麽講究。”
何樂知也不堅持,“噢。”
韓方馳洗完出來,何樂知正背對著坐在靠裡側的床,低頭看著手機。
聽見聲音,回頭看了眼。
“房間有點冷,”何樂知對他說,“你別著涼。”
韓方馳問:“空調開了嗎?”
“開了。”何樂知說。
韓方馳坐在另一邊的床上,兩張床中間隔著不到一米的空。是一個雖然不直接去看,也能用余光看到彼此的距離。
房間沒有主燈,只有不太明亮的四個暖色筒燈,光線昏暗,有種陳舊舒緩的色調。
空調的熱風乾燥地吹在身上,周圍漸漸暖了起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佔一邊床,安靜地待著。
何樂知剛開始坐著,後來趴在床上,手機也不玩,隻側枕著胳膊發呆。
韓方馳掃他一眼,見他這麽老老實實地趴著,笑了聲。
何樂知看過來,問他:“笑什麽?”
韓方馳問:“想什麽呢?”
因為沒戴眼鏡,何樂知有點看不清,韓方馳在他的視線裡暈得很模糊,他眯了眯眼睛,說:“什麽也沒想。”
“困了?”韓方馳問。
何樂知說:“有一點。”
韓方馳於是掀開被子躺進去,說:“睡,我關燈了。”
燈一關,房間完全暗了下來。
空調和洗手間的排風聲在黑暗中變得很有存在感,他們聽不到彼此的呼吸,但是如果有誰翻身的話,布料的摩擦聲會非常明顯。
時間在安寧的夜晚中靜靜地流逝,是一種舒緩的流淌。
後來何樂知似乎睡著了,韓方馳開始能聽到他的呼吸,安穩綿長。他們的呼吸在間隔中有規律地裹纏在一起。
韓方馳閉著眼睛,感到何樂知仿佛離他很近。
“方馳?”何樂知的聲音輕輕地響起來。
韓方馳回應他:“怎麽了?”
“你睡著了嗎?”何樂知問。
“沒有。”韓方馳說,“我以為你睡著了。”
“我也沒。”何樂知輕笑了聲。
他側過頭來,雖然太黑了看不到,還是朝韓方馳在的方向看過來,帶著一點點笑意說:“你記得有一次你來我家住,睡在我房間地板上嗎?”
韓方馳“嗯”了聲說:“記得。”
“我現在就有一種那天晚上的感覺。”何樂知笑著說,“我那天總想低頭看你,和你說點什麽,不舍得睡。”
韓方馳問他:“不自在嗎?”
“沒有啊,”何樂知說,“很舒服。”
黑暗把人遮蓋起來,誰也看不到誰的眼睛和表情。
在這樣的環境裡,可以說一點在平時不好意思說的話。
“剛才你要跟小羅住,雖然是因為我平時事多,而且我是個gay。”何樂知停頓了下,接著有些鬱悶地說,“可我還是有點不是滋味。”
不等韓方馳說話,他笑著說:“我可能是吃醋了,我想。”
第32章
何樂知曾經在一段時間裡,鑽牛角尖一樣地思考過一個問題,即同性戀究竟怎麽跟朋友相處才是正確的。
在他的性向明確以前,他和他的男生朋友們可以自然、親近地交往,彼此不用避諱。
可當他的性向明確以後呢?他再和朋友毫無界限地交往,還是可以的嗎?
韓方馳因為何樂知的兩句話睜開眼睛,也朝他的方向轉過去。
韓方馳問:“像肖遙一樣嗎?”
“可能是,”何樂知又笑了下補充說,“他現在已經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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