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裕洲是個好孩子,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斷,即使他真的有什麽想法,按照許老師所說,在這個年齡階段也是正常的,應該作正常的引導。
醫院裡,羅裕洲一個人坐在窗邊正在畫畫,聞溪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板,他一扭頭看見聞溪,緊張得畫筆都掉在了地上。
“聞老師,您……您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順便……”聞溪停頓幾秒,幫他撿起畫筆,“跟你告別。”
這話說完,羅裕洲的眼眶頃刻間濕潤了,他目光閃躲著,看東看西就是不敢看聞溪。
聞溪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心底大概有了數。
不想跟他繞彎子,他索性直接問了,“羅裕洲,我聽黃德聰和劉巍說,你那天被撕碎的畫上是我?”
“他們……他們亂講的。”羅裕洲本能選擇了撒謊。
其實他坦坦蕩蕩承認反而顯得沒什麽,越這樣遮掩越有問題。
聞溪有些無奈擰眉,“你既然說他們亂講,為什麽不敢看我?”
“我……”羅裕洲很緊張地扣著畫筆,想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低下了頭。
而聞溪也突然不知如何開口。
他是真的不適合當老師啊!連基本的溝通都辦不到。
當然,這麽棘手的狀況換做是誰也很難完成。
氣氛沉默著,沒想到是羅裕洲先開了口。
“聞老師,對不起。”他懊惱地蹙著眉,解釋:“我剛剛說謊了。”
“那你為什麽要說謊?”
“我……我不敢說。”羅裕洲像做了罪大惡極的事情,頭都不敢抬。
盡管聞溪已經看出來他的心意,但這種事情也不能貿然戳破,所以他旁敲側擊地開口道:“我知道你很崇拜我,可能是看我見多識廣,畫畫好,所以看我的角度與其他同學不同,對嗎?”
“我……我好像不是崇拜。”羅裕洲囁嚅,也不敢往下說。
羅裕洲飛快地抬眼看了下聞溪,觀察他的反應。
“不是崇拜,難道是喜歡?”
如此直接的反問,讓羅裕洲徹底慌了。
在他這個年紀以及成長環境,談論這種話題是極其羞恥的,聞溪那麽坦然詢問他,並沒有表現出多麽激動的口吻,又令他感到費解。
“聞老師,我……”
羅裕洲話沒說完,被聞溪打斷,“也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喜歡的其實不是我,而是未來的自己,你透過我想象到你未來可能會有的模樣,你產生了期待,這使你出現了錯覺,在你這個年紀,倒不是分辨不出喜歡,只是太多混亂的因素會影響你的感官。”
深呼吸一口氣,聞溪對他鼓勵地笑了笑,“不必為你的喜歡感到羞恥,這並不是能受你控制的事情,在青春期是很正常的表現。我希望你能淡忘這件事,將精力放在學習上,讓那些霸凌你的人對你望塵莫及。”
羅裕洲有些恍惚。
你真正喜歡的是透過我看見的未來的自己。
聞溪的這句話對他產生了足夠的震撼。
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他經常在偷看聞溪的時候,腦海中跟著幻想自己會不會有朝一日也像他一樣,站在講台上,當個美術老師。
他的確沒有太遠大的志向,能當老師就已經很好了。
小孩子的心思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總之聞溪能看透個七八分。
他今天來這兒沒別的目的,只是想和羅裕洲說這番話,講完後,他輕松多了。
“不知道我們以後會不會再見面,但我希望下次再見到你的時候,是你自信的樣子。”
最後留給羅裕洲這樣一句話,聞溪離開了。
他走後,羅裕洲盯著那扇門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脖子都僵硬了,還不想轉回去。
怎麽能連一聲再見都不和聞老師講呢?
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可是一想到自己永遠都見不到他,羅裕洲便什麽話都不想再說了。
他們之間的差距不僅體現在師生,還有年齡、家境……最重要的,聞老師已經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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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成績出來後,聞溪就要離開了。
這天是學生們來領成績的日子,作為副科老師,他本可以不用等到這一天的,但想想往後可能再也見不到,聞溪便多留了兩天,買些文具獎勵給學生們。
霍清越知道他今天要回去,聞溪給他發了航班信息,這人也沒表什麽態,很淡定地說了句“歡迎回家”。
距離上次見面,仿佛又過去許久,但聞溪沒有前一次那麽想他,可能是因為時間還不夠久,亦或許是他堆積的事情太多了。
拉著行李箱走出校門,陪在聞溪身邊的有和他關系要好的學生以及許譯文。
因為要去縣城作匯報工作,許譯文比聞溪晚兩天離開。
豔陽高照的天,連綿的青山都仿佛閃著光。
回想自己的這段路程,像是一場夢,聞溪最大的收獲是在這裡成長了許多,經歷了一些之前從沒有經歷的事情。
“聞老師,您的先生會來接你嗎?”有調皮的學生忽然問起,眼中還閃動著八卦的光芒,“好想看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哦~”
霍清越這個工作狂,剛來過不久,怎麽可能專程飛來接他。
聞溪思考也不曾,沒任何猶豫地搖搖頭,斬釘截鐵說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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