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媽難敷衍,於清溏如實說:“還是再熟悉一陣吧。”
他和徐柏樟才見過兩次面,也沒有深入了解。突然要見家長,他不確定徐柏樟能不能接受。
“都處這麽久了,還有什麽好熟悉的?你眼光一向高,能讓你這麽認可的指定差不了。”於媽媽繼續道:“再說了,三個月你都找不出毛病,後面肯定也瞧不出啥,正好把人帶回來,讓我和你爸參謀參謀。”
於清溏:“……”
當初就不該吹那三個月的牛。
於媽媽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就這麽定了,你去問問小徐周末有沒有時間,沒有就周中晚上,我和你爸哪天都行,提前一天通知我們,到時候見。”
看著主動掛斷的電話,於清溏犯了難。問題在於,他們不是交往三個月,而是剛認識三天。
*
省醫院中醫科門診三室。
徐柏樟身穿白大褂,戴著外科手術常用的橡膠手套。他手指呈弓形傾斜,將食指按在掌後高骨內側,並緩慢觸及寸口脈脊部,最後把食指、中指、無名分別排放在寸、關、尺三部,仔細診脈。[注]
診斷完兩隻手,徐柏樟看了舌苔,“哪個科室的?”
“啊?什麽?”患者怔楞。
徐柏樟:“在哪個科室工作。”
對方雖穿私服,但兜邊露著截有省院標志的一次性口罩。
女孩抿抿嘴唇,“呼吸內科。”
徐柏樟沒再問,專注下處方。
女孩試探了兩次,鼓起勇氣,“徐醫生,您今天怎麽沒戴眼鏡呀?”
徐柏樟像是沒聽到。
女孩又試探,“徐醫生,您穿西裝真酷,就跟明星似的。”
徐柏樟終於有了反應,“還有其他症狀嗎?”
女孩捏拽喉嚨,“我的嗓子老是反覆,特別是入秋以後,天氣一乾就疼得受不了,要是堅持吃您的藥,能根治嗎?”
“上呼吸道感染,平時多注意飲食,忌辛辣、莫貪涼、以清淡為主。”徐柏樟停下打字的手,“症狀不嚴重,從你們科拿盒藥也能好。”
沒必要這麽麻煩,專門掛他的號。
女孩說:“西醫不是治標不治本嘛,我想著喝點中藥好好調理一陣。”
“不論中醫還是西醫,最終目的是讓患者消除不適症狀,從這個角度沒有本質區別。”徐柏樟遞來就診卡,“共五副,冷水煎服,飯後半小時,早晚各一次。”
“謝謝徐醫生。”女孩挽了鬢角的碎發,“我五天后再來。”
“五天可以治愈,不用再來了 。”
送走最後一位患者,徐柏樟拆下橡膠手套,換回寬松練功服,往樓上走。
離院長辦公室還有七八米,就聽到了苛責聲,“他一天就十五個號,你們知道全省,乃至全國有多少人等著嗎?現在好了,未來一周,至少一半的號都被內部消化走了,你們當領導的不嫌丟人?”
“你們不嫌,我這個當院長的嫌!非要等事鬧大了、上面開始查了才管是嗎?”
“楊院長,我們查過,掛徐主任號的都是新來的實習生,咱院裡的正式員工沒人去。”
“實習生怎麽了?他們是在省院工作嗎?穿的是咱省院的工裝嗎?哦,按你的意思實習生不算咱院的,那以後別再抱怨人手不夠,別再讓上面批人下來,也別再把髒活累活都安排給人家實習生!”
“需要人家插管、排尿、灌.腸、值夜班的時候,用得上勁兒呢,這時候就開始推卸責任了?”
“我再說一遍,別管是實習生還是正式員工,只要在咱省院呆一天,就是醫院的一份子!”
“楊院長,他們都是利用下班時間,自己排隊掛的號,沒走後門,也沒動用關系。”
省院共有六十多個科室,近千位門診醫生,徐柏樟是少有的幾位不能通過網絡掛號專家。掛他的號還有硬性要求,除十四歲以下和七十歲以上,還有身體實在欠佳的患者,必須持本人身份證親自掛號。
為的就是降低黃牛的可能,讓每個人有平等看病的機會。
不提還好,一提楊院長火更大,“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得個感冒發燒都去掛小徐的號,什麽意思?是認為其他中醫能力不行,還是覺得別的科室都治不好?”
“老百姓等著徐醫生治疑難雜症,他們拿著號來看感冒發燒嗓子疼?”楊院長越說越氣,“他們到底什麽心思,你們真不知道?”
護士長低下頭,“楊院長,我知道了,我以後會嚴格要求,堅決杜絕此類事情發生。”
“別跟我提以後,先把這事解決了。”楊院長說:“今天回去,每個科室的查,不是急症的、重病的,手裡有號的全給我放出來!”
“他們年紀小沒畢業,不知道情況不懂事,你們身為老師、上級、領導就該管!咱們這裡是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別把亂七八糟的風氣帶過來。”
事情基本解決,徐柏樟原路返回,在樓梯間收到了於清溏的微信。
清溏:「下班了嗎?」
「嗯。/微笑」
隨即,於清溏的電話撥了進來,“徐醫生,我得坦白個事。”
“怎麽了?”
“咱倆去科技館的照片被我媽看到了。”
徐柏樟心臟收緊,“阿姨她……”
“別擔心,我媽沒別的意思。我說了咱們交往的事,她想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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