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鈺沒說話, 眼神幽幽地看著他。
“哦,你怕我?”顧明衍非常正人君子地拍拍沈鈺的肩膀, “放心好了,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我家的規矩是沒成年之前都不能跟人發生關系的,不然要被剝奪繼承權的!”
顧明衍爸媽的理念:下半身都管不住的孩子,還能管公司?趁早生二胎吧。
而被剝奪繼承權,失去金錢與權力,是顧明衍最最最不能接受的事。
怕沈鈺還不相信,他又補道:“你忘了我為什麽沒來讀私立?”
沈鈺沒忘,他在住進顧家之後聽說了,顧明衍原本確實要來讀南山私立,他爸媽還計劃高中送他去美國,結果小學畢業那年,顧爺爺聽說朋友的孫子在國外讀私立初中,就把班裡的女同學搞懷孕了!
那兩人還抽大`麻,胎兒說不準會有什麽毛病,查出來的時候月份已經大了,倆人又熱戀上頭,非說要生下來,書也不想讀了,可把家裡人都愁壞了。
顧爺爺聽說之後又驚又怒,在心裡給所有讀貴族私立學校的富二代都貼上了“敗壞”的標簽,禁止全體顧家子孫去這種學校,全部老老實實去讀重點學校,不要搞什麽特殊化!
顧明衍爸媽本也可以不聽爺爺的意見,但考慮到和爺爺的關系,顧明衍最終還是去讀了省重點實驗附中。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到時開兩間房總行吧?咱倆一人一間。”顧明衍說,他以為沈鈺是害怕,畢竟十幾歲無父無母的漂亮人兒,被一個富二代大晚上叫去開`房,這確實值得提防。
沒想到一抬眼,就看見沈鈺朝自己笑了一下,那嘴角噙著莫名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不過那天晚上,沈鈺還是沒留下來“開`房”。
也沒有去吃高檔餐廳,也不要司機開豪車接送,非說坐公交車更習慣,那性子堅決起來誰也逼迫不了他。
顧明衍真是奇怪了,別人是寧願坐在寶馬車上哭,也不願坐在自行車上笑,他家這位,是寧願坐公交車上笑也不要坐法拉利上笑,他真想撬開沈鈺那小腦殼看看裡面怎麽長的?
在走去公交車站的路上,顧明衍隻好隨便買了點路邊的擺攤小吃,熱氣騰騰地跟沈鈺分著吃。
第一次談戀愛有人替他這麽省錢,這要是傳出去,他讓自家小男友坐三個多小時的公交車來見他,再繼續坐兩塊錢的公交車回去,然後請人吃校門口八塊錢的紫菜包飯和章魚小丸子……顧明衍都不知道他顧家大少爺的臉要往哪擱。
沈鈺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好像那些澱粉團子比進口的鱘魚籽醬還美味。
等到了車站,正碰上晚高峰,站牌下等車的人一窩又一窩,密密麻麻.
倒是沒有穿校服的學生,能讀南山私立的人都有私家車接送,多數是大爺大嬸,挑著擔子的、拎著麻袋的,可能是附近的集市剛散場,還有下班提前請了假來接幼兒園小孩的,一手拎著公文包,一手拽著孩子,滿眼都是疲色。
回去的路那麽長,顧明衍怕沈鈺吃不飽餓肚子,摸到書包側兜傅斯禮分零食給的那塊巧克力,順手就遞過去:
“拿著,路上吃。”
沈鈺接過,想要拆,公交車便吭哧吭哧地進站了,他隻好把巧克力收進包裡,周圍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車一來,便蜂擁而至,生怕錯過了,又要等很久才有下一班,司機衝車門大聲呵斥:
“擠什麽!一個個上!”
形形色色的人像沙丁魚一樣擠在罐頭車裡,等沈鈺上去的時候早就沒有位置坐了,好不容易尋了個落腳處,伸手拉著手環,在擁擠的人群裡露出一張小小的臉。
顧明衍看得一下子心疼起來,如果不是有那麽多排隊上車的人擋著,他幾乎想衝上車把人拽下來。
他不理解沈鈺平常讀書那麽聰明,怎麽到了這種事上反而變得這麽笨,好不容易找了個有錢男友怎麽就不知道好好享受一下,一天天的在這自討苦吃。
要是他花了三個多小時大老遠跑過來,沒讓他住五星總統套房放松一下,也沒有豪車接送,也不定個高檔餐廳,就用章魚小丸子這樣的玩意兒打發他,然後讓他再坐兩塊錢的公交車連個座位都沒有的擠回去,他媽的,非得把這種男朋友拖出去哢嚓了!
但沈鈺卻像是很高興,輕輕地笑,隔著車窗和他揮手,也不知道在高興個什麽勁兒。
等車子開動了,黃昏裡揚起路面的塵埃,車上的沈鈺在夕陽的余暉裡漸漸遠去,顧明衍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的人生像是開了一條if線,他不是什麽豪門闊少,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初中生,他請不起高檔餐廳的鱘魚籽醬,沈鈺也坐不起法拉利,來見一面,要坐兩塊錢三個小時的公交車,見面的時間很短暫,躲在小樹林裡抱一會,一起在路邊攤吃點十塊錢的章魚小丸子,就會很開心,然後再花兩塊錢坐三個多小時回去。
普通人是這樣談戀愛的嗎?如果分隔兩地,明明也不是跨國跨洋那樣的遠距離,見一面就會這麽麻煩嗎?
顧明衍不知道,從來也沒有見過。
*
腳步在一步步往寢室邁,心卻已飛到九霄雲外。
沒見面的時候,思念倒還算可以承受,南山的校園生活也挺豐富,見了面留下來一整晚地玩,那也是意料之中的快樂。
偏偏就是這樣見了一面又走了,顧明衍咂摸了一下,倒還真有幾分魂不守舍的味道,令人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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