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鈺:[下午四點吧,上午有點事]
9:00,畢業文藝匯演就開始了,他要去看。
顧知芝:[行,那我到時把雪碧送到你家樓下……]
沈鈺:[送到校門口吧,我不住那裡了]
顧知芝:[啊?你沒跟我哥住啦?]
沈鈺:[嗯,畢業搬家了,離實習地方比較近]
顧知芝:[哈哈我哥在那附近沒房產嗎?不然住他的就好啦,他要去斯坦福了,那邊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沈鈺:[似乎沒有]
顧知芝:[嘖嘖,看來他不行啊,上次還跟我吹他房產遍布全京城,下次一起嘲笑他(滑稽)]
沈鈺知道顧知芝在開玩笑,回了個不失禮貌的表情包。
他和顧明衍的關系並未在顧家親戚中公開,在這位表妹眼中,他一直就是顧家園丁林伯林嫂的養子,跟顧明衍關系挺好的,又考了同一所大學,所以就住在顧少在學校旁邊的房子裡,從來也不存在什麽分手。
十年不為人知的關系,結束時也悄然無聲。
夏陽熱烈,學校裡,畢業的學生三五成群地拍照歡笑,沈鈺一個人穿過林蔭道,經過顧明衍早上背著吉他從車上下來的位置時,頭頂上傳來樹葉沙沙的聲響。
沈鈺緩緩抬起頭,樹梢上的光斑在葉子的間隙中流動,很燦爛的陽光。
後來舞台上的光束跟比那陽光還要燦爛,沈鈺坐在台下,看見顧明衍抱著吉他、踩著一路追來的光,走到舞台最閃耀的中心。
全場掌聲雷動,四面八方的歡呼漲潮般一浪浪打來,燈牌燈條像雨後的七彩蘑菇刷啦啦地冒出來,沈鈺聽見耳邊反反覆複叫著同一個名字:顧明衍!顧明衍!
台上的顧明衍豎起食指,貼著唇比了個手勢,熱情如演唱會的現場漸漸安靜下來。
“今天這首歌,對我還挺特別的。”
顧明衍略帶溫柔的聲音回蕩在禮堂中,觀眾們紛紛驚訝,顧明衍唱歌通常都廢話不多直接開唱,今天卻聽見他願意說這麽多自己的心聲:
“以前我隻給一個人唱過。”
“今天也唱給他聽,希望他以後…一切都好。”
台下排山倒海地響起哇哦——!前排同學調皮地問:誰呀誰呀!後排起哄的氣氛組在大叫:“在一起啦!”
顧明衍對這些哄鬧聲笑了一下,不再說什麽,音樂的前奏響起來,台下的觀眾漸漸安靜了。
沈鈺聽見那熟悉的開頭,一瞬間怔了怔,歌聲穿透多年的時光,帶他回到了十四歲,他們放學一起走過的江濱路,那時夕陽在江面上躍動著碎金光,風拂過青青柳梢,顧明衍翻身坐到江畔欄杆上吹風,在他耳邊清唱著:
“風雨過後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會有彩虹……”
“不是所有感情都會有始有終,孤獨盡頭不一定惶恐。”
那時的顧明衍披著校服,吹著風兒唱著歌,自由瀟灑得像是會隨風而去,沈鈺伸手一抓,抓住校服袖子,就這麽抓住了很多年。
今天台上的人抱著吉他,遙遠得無法觸及,身上披著金色的光束,似當年的夕陽,嗓音卻不似少年時清透高亮,帶著歲月沉澱而來的低沉溫柔,顧明衍為他唱最後的歌:
“天大地大,世界比你想象中朦朧……”
“但願你以後每一個夢,不會一場空。”
禮堂的窗外,夏蟬在樹梢上知了知了地唱歌,再好聽的歌也總有唱完的時候,等到最後一個音符也消失了,顧明衍抱起吉他鞠一躬,轉身退場。
終於幕布拉起,燈光熄滅,沈鈺坐在那黑暗的台下,想,今年冬天的生日,不會有人再為他唱歌了。
*
顧明衍背著吉他從校門出來時,傅家的銀色卡宴已經在等他了。
顧明衍沒什麽表情地坐上去,中途好幾次想打開手機查查定位,始終忍住了。
……不知道沈鈺有沒有來聽?
說不定大概根本沒來。
顧明衍從今天早上就一直忍著沒去看沈鈺的定位,要是明確看到沈鈺的定位根本沒來,他估計在台上都要唱不下去了。
卡宴一路奔向目的地,民政局人還挺多的,烏泱泱的,顧明衍心想傅寒崢這是選了什麽黃道吉日,這麽多人來結婚?
等下了車進了民政局,發現大部分人跟他去的地方不一樣,哦,原來是來離婚的。
現在離婚都要提前預約、取號排隊,還得先提交申請,一個月冷靜期後雙方才能拿到離婚證。
結婚倒不需要這麽麻煩,不過來結婚的倒沒幾個,很快就輪到顧明衍,填寫結婚登記申明書……
準備簽字的時候,握著筆的手忽然停了一下。
沈鈺、沈鈺、沈鈺……
心裡像煮了一鍋沸騰的水,莫名其妙咕嚕嚕地冒氣泡。
“怎麽了?”
已經簽完字的傅寒崢轉過頭,看他動作一直停著,有些疑問。
“沒什麽。”
顧明衍慢慢在心裡把某人的名字念了三遍,再一筆一劃擦抹掉那兩個字,他抬起手,筆尖唰唰地劃過紙張,交上去。
領完紅本走出民政局,顧明衍打開看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後跟著一個…他過去從來不曾想過會出現的名字,看起來很陌生。
啪地把小紅本合上,丟進包裡,顧明衍也懶得再看第二眼,跟他的法定丈夫拜拜,背起吉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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