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呼嘯,卷起落葉和沙土,吹得人睜不開眼。小公園中央的草坪站著幾個放風箏的老人,氣定神閑地牽拉細線,線的另一頭飄在蒼穹中央,造型各樣的風箏晃晃悠悠,引得莊嘉欣羨慕極了。
“看!”莊嘉欣說,“我也要放!”
放風箏對於天津來說,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一天四季海風不停歇,就算站著不動,風箏也能自行飛上天際。裘錦程拿著風箏往後退,退到十米開外,抬高聲音對莊嘉欣喊:“往後跑!”
“哎。”莊嘉欣應一聲,扯著風箏線快跑幾步,一陣風吹來,托著風箏扶搖直上。裘錦程站在原地,仰頭看燕子形狀的風箏越飛越高,爬上青霄。
莊綸匆匆拍兩張妹妹的笑臉,轉至裘錦程,便移不開眼。他調整焦距,貪婪地連拍特寫,恨不得鑽進鏡頭親吻放大版的裘錦程。
“哥哥!”莊嘉欣興奮地喊,“你看,風箏飛上天了!”
“真厲害。”莊綸敷衍地誇讚,戀戀不舍地調轉鏡頭,拍攝雙頰紅潤的莊嘉欣。
裘二寶吐著舌頭跑來跑去,繞著莊嘉欣轉圈,差點把小姑娘絆個跟頭。裘錦程站在莊嘉欣身邊,指導她收線放線,一點點讓風箏乘風飛得更高。
“裘哥哥。”莊嘉欣低聲說,她警惕地瞄一眼站在遠處的莊綸,維持著表面愉快的神態,“你能不能原諒我哥哥,他很喜歡你。”
裘錦程怔愣片刻,無奈地說:“這件事很複雜。”
“有多複雜?”莊嘉欣不明白兩個看起來情投意合的人為什麽不能在一起,“你喜歡我哥哥,我哥哥也喜歡你,這並不複雜。”
裘錦程啞然失笑:“戀愛和單純的喜歡不同,你哥哥很好,只是不適合談戀愛。”
莊嘉欣不明白,她沉默地扯著風箏線,眼圈微紅。裘錦程摸摸她的馬尾辮,說:“有時間常來玩。”
“我過年來。”莊嘉欣說,“給你和武姐姐帶禮物。”
“好,我給武娟講一聲。”裘錦程說。
莊綸買了三瓶東方樹葉,分給兩人,他說:“欣欣你和二寶在這玩,我和錦程哥去轉一轉?”
“好。”莊嘉欣滿口答應,她從裘錦程手裡接過狗繩,催促莊綸和裘錦程,“快去吧,相機留給我,我要拍二寶的英姿。”
莊綸摘掉相機遞給莊嘉欣,暗示道:“別把我之前拍的刪掉了。”
“知道啦。”莊嘉欣說。
裘錦程跟著莊綸朝人工湖走去,他神色松快,問:“這兩天你去做什麽了?”
“帶欣欣到處走走,我們去了意式風情街、五大道和古文化街,還坐了天津之眼。”莊綸暗示,“摩天輪上好多情侶。”
“你知道天津眼的別稱嗎?”裘錦程說,“分手聖地。”
“隻扶正緣。”莊綸不依不饒,“當年你沒陪我去。”
裘錦程垂眸思索,他不記得莊綸邀請他去坐摩天輪。
“我說要去坐天津眼,你說會分手,沒去。”莊綸說。
“啊對,然後廖家貴……”裘錦程想起來那件事,他被廖家貴罵得很凶,莊綸也與他冷戰了小半個月。
“哥。”莊綸捂住裘錦程的嘴巴,“不要提他,髒。”他急急忙忙地找補,“不想去就不去,排隊的人太多,太累了。”
裘錦程眨眨眼,看莊綸慌張的樣子,心中的委屈漸漸散去,他說:“好,不提。”他轉移話題,“我這兩天陪我媽上貨,東奔西跑的,總算把她的新分店辦起來。”
“阿姨現在有幾家店鋪了?”莊綸問。
“四家。”裘錦程說,“她閑不住。”
“挺好的。”莊綸說,“叔叔做什麽去了?”
“到處找朋友吃飯。”裘錦程說,“我爸朋友多,津門交際花。”
莊綸被奇特的稱呼逗笑,他說:“真好啊,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像他父母,除了收租就是盯著家長裡短的破事嚼舌根,或者處理他弟鬧出來的爛攤子。
“你帶欣欣去茶館了嗎?”裘錦程問。
“沒有,我們吃早餐的時候,和大爺大媽聊了幾句。”莊綸說,“他們建議去北安橋看跳水。”
“啊對,獅子林橋也有。”裘錦程說,“局部下老頭。”
“有許多外地人開車來看。”莊綸說,“海河邊還有交響樂團。”
裘錦程笑了笑,似是早已習慣天津人豐富的業余生活。
人工湖上浮著一堆一堆白毛鴨子,幾隻肥美的大鵝遊來遊去,嘎嘎嘎叫個不停。三個大爺兩個大姨在湖心亭裡架起器材,吹拉彈唱一應俱全,熱鬧非凡。裘錦程和莊綸駐足觀看一會兒,沿著湖邊的健步道走回去。
“現在這樣挺好的。”莊綸說,“一份不累的工作,天天能看到你,不用面對我爸媽。”
“你不覺得賺的少嗎?”裘錦程問。
“以前那些不是我的錢,也不是我爸媽的錢,是運氣帶來的錢。”莊綸說,“賺多賺少,日子一樣過。”
裘錦程若有所思地望著莊綸,眼中閃過萬千情緒,他說:“你豁達許多。”
“有些事情,落魄的時候才看得清。”莊綸笑得輕松灑脫,“還好哥是個心軟的人。”他萬分慶幸裘錦程講理的脾氣,縱使對他失望至極,仍保留一分溫柔。
裘錦程沒接茬,他怨過、惱過,卻沒恨過,莊綸曾經腦子不清楚,根因在於畸形的家庭境況,這算是情有可原。饒是裘錦程再憤怒,冷靜下來想想,他更希望莊綸過得好,希望莊綸擺脫奇怪的父母、寵壞的弟弟,活得自由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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